一位陌生人的友好問候，儘管不足以讓他消除對這些所有刺眼的東西厭惡之感，但對於夜晚的起步之際卻是相當具有情緒鋪墊作用的。榮時拿下鼻骨上的眼鏡，模糊地看見他的大哥應該是扭頭看了他兩眼，而他也並沒有湊上前。他已然明白不是高度近視自然也能多少看清對方在做什麼，隻是他還是想再等幾分鐘戴上眼鏡，畢竟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簡單的對話。

他找了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落座，在這裡隻需要等待他的大哥結束舞會，然後就可以走了。

舞廳內的大笨鐘叮咚叮咚的左右搖擺著，看多了就容易犯困，榮時掏出自己的懷表和它對了對時間，六點四十五。

原來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了。

有時間的限製和沒時間的限製就是不一樣，兢兢業業的活著和瀟灑自如的笑談亦是如此。

榮丞對麵坐著的男人似乎是政界赫赫有名的大佬，嚴善明的兒子嚴博冬。隻見那人周身齊整，頭發用發油向後梳著，領帶打的也是一絲不苟。西裝革履是富家子弟的常態，但也有區彆，與他日夜混跡商圈的大哥客觀一比，終究是少了一些能走心的氣質。

而在榮丞身旁坐著的是當紅歌星羅思思，在美女如雲的時代中，總要有幾個站在男人的視線裡大放異彩。羅思思長相可愛，歌聲又悠遠甜美，捧她的人或許是他的大哥，又或許是另外的人，反正經常出現在報紙頭條的歌星緋聞如麻線一樣多，而書本永遠看不完的榮時卻覺得這些人談及的“娛樂至死”確實能讓人沉溺不出去。

“榮先生，想要聽歌嗎？最近我新得了一首曲子。”羅思思欲拉著榮丞的手，未果卻也不失望，將身姿微微放在光影中，迎著嚴博冬帶著彆有深意的笑容就走上了舞台。

舞廳的擴場音樂停止，在那一刻整個舞廳顯得異樣的安靜，榮時似乎聽到了窗外有鳥扇動翅膀的聲音，他回過神才發現此時已經錯過了第一秒的注意。耳邊斷斷續續送來的豎琴撥動的聲音，是從角落裡傳來的。勾動琴弦的雙手恰好彈在他心中所想的位置上，每一個小音節的掠過，都像是帶著某種訊號在告訴人一樣。

它的前奏快要結束，它的時間快要被消耗乾淨。

榮時看著台上風情萬千的人，麵色複雜。閒聊的人從不關注時間，而時間的分秒當然也不會被人記住。潮濕的水汽一次又一次向人的麵部襲來，榮時隻覺得心口憋悶，他需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等著所有的一切結束，要不然他即將就要被這首曲子所溺死。

漆黑的夜裡總要有一處安靜的地方，榮時不害怕獨處，但踩在沒有儘頭的走廊時，他還是有些警覺周圍的一切。

他突然停在了一間房門麵前，外麵的雨水淅淅瀝瀝的，雨的味道和泥土的味道雖然容易掩蓋一切，但近在滿是濃鬱香味的走廊某處時，異樣的感覺還是會不由自主從腳趾爬至手心。

榮時直覺想要逃避，所以打開了近在眼前的窗戶，而一瞬間冷氣就包裹了全身，他穿的衣服是加了棉的秋衣，所以也隻有露在空氣中的脖子和臉感到了深秋的溫度。

“爛玫瑰重新調製的味道，與錢、似乎並不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