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遙依舊抱著手在外欄看著,眉眼含笑,嘴角也抑止不下,忽察覺梨娘子投來的視線,便微抿住嘴唇,又抬手按了按側額。
“主上,我去抓兩尾魚吧!”
於青那不太靈光的腦子,竟無意中幫了居遙,讓其從梨娘子那仿若洞穿一切的眼神中脫身。正當兩人要離開時,卻又被梨娘子叫住。
“等等,把久昔...和那個豆芽小娘子也帶上。”
二人聞言隻得點頭,在梨娘子“若是她倆少一根頭發絲兒,他們二人就睡院子”的狠心囑咐下,幾個年輕人頭也不回地朝河溪去了。
河溪道邊,水聲潺潺悅耳,沁人心脾。一眼往溪上望去,竟也看不到頭,隻見其間不時地橫著幾個大石塊兒,使得水流好似生氣一般衝撞至泛起白瀑,層層跌下。
溪邊石子布列,將溪水道與田岸分隔得十分清明。
幾人越過田沿,見於青隨意坐至碎石塊上,兩腳一蹬,鞋襪一甩,直接下了溪道,在其間仔細搜尋著活物的蹤跡。
居遙一身白衣卻也毫無所謂一般,提了提衣擺,隨意盤腿坐下,撐著頭,看著那幾人各自忙活。
“居遙!”
聞聲,居遙微微一怔,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見久昔正一臉著急求助的樣子望著他。
這些時日,她對他的稱呼僅限於“你”、“郎君”和“居遙郎君”,且都是一副恭恭敬敬、正經閨秀的狀貌,從不簡禮。
居遙盯了她片刻,收了收心神,緩緩起身行至她身旁,卻見久昔將兩手置於水中,一動不動地盯著手中的...小黑豆子。
居遙笑了笑,在她身旁蹲下:“你想帶它回家?”
久昔聞言仰起頭,眨巴了兩下那雙能勾動人心的大眼睛,一臉希冀地看著他,手裡仍捧著那隻小玄魚不願放。
居遙轉過頭,四下望了望,忽而視線落至不遠處的大石頭邊,嘴角一揚,又一時不慎地露出了那副狡黠的狐狸相。
久昔見他起身離開,片刻後提著一隻黑鞋走來,置入水中盛了半鞋多的水,將她手中的小玄魚放了進去。
“雖會漏水,但也能撐到家。”
居遙將那水鞋遞給一旁的豆芽,見久昔一臉歡喜地要轉身去看,忽伸手拉住她,將她的小手裹在他的大手中。
久昔一時呆住,瞪著一雙大眼看著他,身子也絲毫不得動彈,卻更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恍若柵欄裡受驚的小白兔。
“水涼,彆玩了。”
居遙見她呆呆地點了點頭,十分稱心地笑了,他方才接過小玄魚時,碰到她的手似河冰一般,現下隻想著將自己手上的溫熱過給她。
“...你你你,登徒子...放開我家姑娘!”
豆芽轉頭便瞧見居遙拉著自家姑娘的手,十分氣急地大聲製止,卻見那人置若罔聞地拉著久昔坐到田沿邊,奈何她手中提著姑娘的小玄魚,一時不知如何放下,隻得獨自慪氣。
待於青抓完魚上岸,忽發覺自己少了隻鞋,扣了扣腦袋,未做多想,一手提起魚筐,一手提溜著一隻鞋,忙跟上前麵幾人回屋院兒了。
申末,宜州城。
一馬車悠悠晃晃行至宜州,車身內,見兩人互相靠著腦袋,正睡得鼾聲四起,左唱右和。
戧畫支著頭,抬眼便是一道寒光朝那兩人襲去,卻隻見連雲打了個噴嚏,蹭了蹭湯田的頭頂,而後又仰頭睡去,齊聲共鳴。
一陣無奈歎息後,戧畫緩緩背過手取出腰後的物件,將其握在手中,撫著簪上的竹節,腦海中忽顯現出久昔送簪子時的樣子,一時眉眼放柔。
馬車忽漸停駐,戧畫立時躬身往前,隻想趕緊下馬車,方俯身至車門邊沿,門簾便被人搶先掀起,與車外那人的臉撞了個正著。
蕭案生差分毫被其撞上,卻見戧畫及時收力微退,兩人相隔僅半寸。
兩相對視後,見蕭案生輕輕一笑,伸手把住戧畫左臂,將其拉過環住,近乎毫不費力地抱至其腳下著地。
戧畫瞬時瞪大眼,仰頭直盯向他,見他一副笑吟吟的樣子,隻覺自己似是被人挑釁,她雖身形不比男子,但也是習武之人,竟讓他這般不放在眼裡。
蕭案生倒未曾想過他不自已的行為在戧畫眼裡竟是成了那般行徑,隻得一頭霧水地看著她怒氣衝衝地顧自轉身進了酒樓。
連雲和湯田醒轉,正巧見著這一幕,而後見蕭案生回頭看來,兩人又忙閉上眼,仰頭後倒,隻求自己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