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十裡紅妝……(1 / 2)

嬌匪叁 與水相逢 4736 字 10個月前

鵝絨細雪紛紛揚揚,於明朗的日頭下融融隱去身形。大宣皇宮在這一天早早蘇醒,四處宮人往來忙碌而不失秩序,喜慶的氣息氤氳於這座素來莊嚴謹肅的皇城的每一個角落。

這天是和懿公主出嫁的日子。

身為年歲最小的六公主,司盈受儘了帝王的疼愛,出閨儀仗之闊不說,連駙馬都是曆位公主中最好的——成國公嫡子、前途無量的少年將軍齊琰。

古紅色的宮牆邊,一個身著棠紅色夾襖的宮女踩著還未來得及清掃的殘雪,繞過連廊,走進和懿公主的寢殿之中。

精雕細刻的黃花梨木桌前,少女纖指微伸,百無聊賴地戳弄著碧玉盤中圓滾滾的的青棗。

青鈴恐身上的寒氣驚了公主,將手中的糕點托盤轉交給公主身邊的大宮女銀珠,站在門口稟道:“公主,尚衣局已將嫁衣備好,奴婢回來時正看到芳女官帶著人送來咱們毓秀宮呢。”

司盈抬起頭,臉上滿是早起的困倦。她眯著眼睛,似乎想強打起精神,可掙紮片刻又忍不住要伏倒在案上。

銀珠忙上前給她捏肩:“公主,可彆再睡過去,一會兒檀思姑姑該來給您開麵了。”

“唔……”司盈揉揉眼,咬了一口銀珠遞到她嘴邊的單籠金乳酥,鼓起來的臉頰因嚼著食物顫顫而動。

一塊糕點下肚,她總算清醒了些,向銀珠嬌聲怨道:“嫁人怎麼這麼累啊,本宮都不想嫁了。”

銀珠失笑:“公主說什麼呢,自古女子都是如此過來的。”

青鈴身上寒氣漸消,也笑著湊過來搭腔:“想必齊小將軍這會兒都已經將禮雁送到重宣門外了,奴婢聽說他對公主可是一往情深呢!”

司盈彎唇笑笑,坐到嵌綠寶石鏤花銅鏡前,任銀珠給她理鬢。

“本宮與他不過各次宴飲上的數麵之緣,何來一往情深之說,青鈴你又胡嘴了。”

許多女子嫁人之前甚至難見夫君麵容,她能在此之前得以撞見幾麵,已是貴為公主的殊遇了,自是不敢奢求情深意切,隻願他夫妻二人相敬如賓,安好一生。

司盈忽見窗畔瓶中亭亭立著一枝開得正好的梅花,眼睫微微動了動:“那是誰摘來的?”

銀珠順著她視線看了一眼:“哦,那是外麵服侍的小丫頭們弄的,今天是公主大喜的日子,想著放枝紅梅也顯得紅火些。”

司盈點了點頭,檀唇微啟:“嗯……是挺好看的。傳本宮的話,讓她們都去挑些賞賜吧。大喜之日,也當同樂。”

青鈴嘻嘻一笑,整理著案上的珠釵步搖,與她閒話道:“要說同樂,因著公主您出降,皇上特令大赦天下,這可是彆的公主都沒有過的待遇。”

“奴婢還聽說齊小將軍平定戰亂不久剛回京,就又請命去青陽山裡剿匪了,那流匪十分凶惡,皇上連撥了幾次兵都沒能將其製服,齊小將軍當真是英勇無雙……”

司盈單手支頤,看著瑩紗簾邊迎風搖曳的梅枝,耳邊的聲音漸漸模糊起來。

她曾經,的確是想要嫁給一個這樣的英雄。

那年,少年紫袍皂靴,在飄雪的庭院中以梅枝作劍,一舞絕豔。

白雪翩翩飛舞,紅梅瓣瓣震落。

舞畢,楚恪生拂袖振衣,走到廊下見禮:“公主。”

她穿著銀狐大氅,倚在朱紅的廊柱邊,小臉埋在銀白色的絨毛裡,一雙杏眼怯怯地望著他:“你冷不冷?”

楚恪生抬頭望天,答非所問:“總有一天我會拿著真正的劍上陣迎敵,像父兄一樣保家衛國,成為一個人人稱歎的英雄。”

他攥緊了拳頭,話中滿是對困宥於這四角天空的憎惡與不屈。

她迷茫地撲眨了下眼睛:“我不懂什麼英雄不英雄的,我隻想知道你現在冷不冷?”

她伸出兩隻瑩白細膩的小手,固執地把手中取暖的纏金袖爐舉在他麵前。

楚恪生身量修長,一頭烏發被高高束起,長眉入鬢,眼波流轉,既具勇將之英武,又不失才子之韻致。隻是現下,溫潤的麵龐在冰雪的削磨之下沾上了些許冷氣。

他側身避過,無奈地笑道:“在下習武之人,不懼寒冷。倒是公主你……在這裡坐了這麼久,臉都凍紅了。”

她縮了縮鼻子,尋機一把將袖爐塞在了他懷裡。

“你騙人,你的手露在外麵這麼久,怎麼可能不冷呢?我穿的這麼多,不要緊的!”

見他還要推辭,她忙道:“阿楚,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把這枝梅花送給我,作為交換好不好?”

她眨眨眼,期待地看著他。

一瞬間,楚恪生仿佛被奪了心神一般,不管這交易之物的荒謬之處,當真把手中的梅枝遞給了她。

她推開上前要替她接過的宮女,自己小心地捧過梅枝,笑意吟吟:“好啦,我必須得走啦,母妃已經派人來催過好幾次了,我明天再來找你。”

雖不明顯,但她還是看出楚恪生眼神一滯,隨後恭敬地欠身拜彆:“恭送公主。”

那袖爐小巧精致,散發著幽幽的梅香,被他一雙棱角分明的大手托著,微微有點不搭。

她笑了笑,轉身離開。走到拐角處時回身一看,隻見他還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她於是脆聲喊道:“每天給我寫一首詩,你可不要忘記啦!”

背陽的朱木廊下,他立如長鬆,周身被暈上了淺金色的日光,於雪中沾染的冷意已儘數融去。

“好。”

回到毓秀宮後,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裡捧著的梅枝插在正堂案幾上那隻白玉素瓷描金玲瓏瓶中,一進門便可瞧見。

還惹得母妃驚異連連,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小宮女將這般醜的花剪了來擺著,氣得要抓人問罪。

她就拉著母妃的衣裳撒嬌,不由分說地要留下它。

……

她把思緒從回憶裡牽出,闔目搖了搖頭,逼使自己不再去想那個早已離世的少年。

她身為大宣公主,理當應順皇命,她的丈夫也隻能是如今聖上欽點的駙馬,成國公嫡子齊琰。

屋外傳來一陣騷動。

太後身邊的檀思姑姑和尚衣局的芳女官各自帶領舉著梨木托盤的數列宮人走進正殿,向她躬身行禮。

一邊盤中是一頂四鳳呈祥雕彩鎏金鳳冠,一件緙金絲品紅百福繡錦雞霞帔並廣綾大衫,其餘則是各類珍珠玉佩,方形和圓形的金骨扇,搶珠梳子環,金革寶帶若許。

一邊盤中放著各式五彩梳篦,金銀剪刀各一把,些許細繩,珍珠玉粉軟膏,異域進貢的石榴色口脂,數碗澡石香花以及一個金色描鴛鴦麵盆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