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雲望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好似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胸口。不知走了多久,兩人來到了一條大河邊。雲望胸口絞痛,轉頭,一下子定在了原地。
眼前的男生不是彆人,就是雲望自己,準確來說是十七八歲的自己。
十七八歲的雲望渾身上下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他的臉上布滿淚痕,嘴角和鼻子都在流血,唾液、淚液混合著血液淌到下巴上,有的滴到藍白校服上,右眼眶高高腫起,呈黑紫色,額頭上用黑筆寫著小偷二字,脖子上還有深紅色的勒痕。手心腫脹,胳膊上也布滿被虐打過的痕跡,腳上沒有穿鞋子,露出了有小破洞的灰色襪子,襪子底部早已被血浸濕。回看這一路,留下一串辨不出形狀的血腳印。
“他”把書包放在一旁,平靜的朝大河裡走去。雲望想伸手去拉,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作,呼吸也隨著“自己”越走越深而變得越來越沉重,最後雲望的視線隨著“自己”的消失而變得一片漆黑。
雲望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破敗的小院子裡,漫天的黃白紙錢。三人身穿孝衣跪在院子裡燒紙,旁邊站著一條黃黑色的老狗,耷拉著耳朵。
雲望上前觀察,矮一點的女人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頭發亂糟糟的;旁邊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麵色鐵青,眼中是無法掩飾的憤怒與哀傷;另一個花白頭發的男人看不清容貌。
“你來了。”不知什麼時候,江鶴聞站在了雲望身旁。
“你知道嗎,他們都在撒謊。”充滿恨意的聲音讓雲望汗毛倒立。
“為什麼?”
“因為他們都怕。”江鶴聞好像發覺自己有些失態,立刻換成輕鬆的口吻,“但是我不怕。”說完他扯過雲望的胳膊,非常用力的抱住了他。
雲望感覺到了江鶴聞的淚水,很燙,仿佛灼傷了他頸窩。
雲望心裡陡然生出一絲恐懼,或許是擁抱太過溫暖,或許是江鶴聞太過可憐,在江鶴聞鬆手之際,雲望趕忙用手摟住他的背將他重新抱緊。
“你不要走,就在這裡等著我,我會來找你的,好嗎?”並未得到回複,雲望再一次失去意識。
醒來時正好葉詩來叫他吃飯。
雲章遠中午不回家,但葉詩還是做了好多菜,她邊抱怨雲望不注意身體邊給雲望夾菜。
雲望邊吃邊想夢中的事情。
“媽,你知道十河村嗎?”
葉詩筷子頓了一下,戳到了盤子邊,“沒有啊,怎麼突然問這個?”她像沒事人一樣夾起一筷子青椒炒肉放進了嘴裡,可雲望知道她最不喜歡吃的蔬菜就是青椒。他有些疑惑,葉詩為什麼要撒謊呢。
“小望,想什麼呢,快吃飯呀!”雲望回過神,碗裡又多了一塊排骨。
晚上,雲望和雲章遠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雲章遠拿著筆認真的記錄著電視劇中的人物關係。
“爸,你去過十河村嗎?”
雲章遠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地方?”
“我就是無意中在網上看到了這個小村子,覺得名字挺有意思,就記住了。”
“早些年去過,是個很偏僻落後的村子,治安也不好。”雲父放下筆,打了個哈欠,將電視改到了一個綜藝頻道。
出發的前一天,雲望在收拾衣服,葉詩拿著一串佛珠,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地上的行李箱裡,“小望,我給你在廟裡求了一個護身佛珠,你帶上。”
“媽,我隻是出去旅旅遊,放鬆心情。”雲望覺得葉詩有點過度擔心,“再說,您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嘛,現在網絡這麼發達。”他見母親還是一臉愁容,就把佛珠放到了衣服內側口袋,把拉鏈拉上,並再三保證一定會隨身攜帶後,葉詩的臉色才有所好轉。
葉詩走後,雲望彎腰扣行李箱時胯部不小心磕到了衣櫃,砰的一聲,一個木盒子從衣櫃上掉了下來,連帶落下的灰塵嗆的雲望打了個噴嚏。
他打開木盒子,發現裡麵放著的是早些年他在國外治病的照片,他一張張的翻看著照片,那上麵的種種場景讓他感到無比陌生。
雲望家裡隻有十八歲之後的照片,十八歲以前,在雲望腦海中一直是空白的存在。他曾問過父母以前的事情,父母告訴他在他十八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至於照片,父母說是怕雲望看到之前的照片傷心,於是都收了起來。
照片下麵壓著一根發黑的紅繩,幾乎要跟古銅色的盒底融為一體。雲望拿起紅繩比了一下手腕,發現有點緊了,又放回了盒子。
“你要來找我了嗎?”江鶴聞靠在一顆合歡樹下,一條狗趴在他腳下。
雲望站在五米遠的地方,手上攥著滿滿一把合歡花,花香充滿鼻腔。
“對,我馬上就來看你。”
“那你可以帶點東西來嗎?”江鶴聞一下子站直,手指有些急促的摩挲著衣角,旁邊的老狗因為他的突然動作嚇得抬起了頭。
“好,你想要什麼?”我不禁想笑,到底還是個孩子。
“你一定要帶,我要你戴著。”
“帶什麼?”
“你要戴著它,你要戴著,,,,”江鶴聞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飄散在了風中。
是那根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