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箏 等著等著,牌位便成了並立的兩個……(2 / 2)

最初不過是終於有嬸子跑來通知她說邊關來了消息,領著她一起去了村口等候。

千裡馬絕塵而來,帶來了戰事的終結。

孔弦同他的夥伴們抵擋住了外敵入侵,護住了村中安寧,卻弄丟了自己的性命。

等她再恢複意識時,村中鄰裡已幫孔弦置辦起了靈堂。

她不願相信曾立誓會回來娶她的人就這麼死了,於是執著地穿上了早縫製好的嫁衣,日日去孔弦回程的必經之路上等他。

等著等著,牌位便成了並立的兩個。

不過她望著牌位上自己的名字時,卻並不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就像不覺得孔弦已經死了那樣。

於是,她繼續日複一日地在路上等著,等到忘記了時間流轉,歲月更替。

“為何抓他們?”那頭戴紅羽的姑娘忽然這樣問。

為何?

因為恨。

“他們是不是……說起了古戰場?”那頭戴紅羽的姑娘又問。

是啊,他們說起了古戰場。

那般雲淡風輕,因為他們不曾有親朋將命留在那裡。

世人多薄情,等最初的敬畏過去,隨淡忘而來的,便都成了戲謔。

想到這些,尚懷箏又開始憤怒,瞳孔再次轉為鮮紅,聲音淒厲:“他是護衛疆土的勇士,我不容許有人打擾他的安息!”

“我要是你,我也氣!”寧霜霽突然開口讚同。

如此,風棋被盯上的理由便很清晰了。

就是嘴太欠。

尚懷箏似乎頗為意外,眼中的血色瞬間淡了下去,一言不發地眯著眼審視著她。

寧霜霽繼續道:“白玦當場便訓了風棋,不過風棋本性不壞,想來無意冒犯,先代他跟你們賠個不是,你要是還在意,我去叫他進來親自跟你說?”

她也不管尚懷箏清不清楚哪個是風棋,自顧自說了一大通。

尚懷箏忽然苦澀地笑了笑,隨後竟像是真的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似的,將目光又移回了孔弦的牌位上,顫著肩笑了許久。

倒真有了點兒世人傳聞裡鬼新娘的瘋癲之態。

“真的很像。”她喃喃低語道。

有他回鄉探親時從戰場帶回的兵戈寒氣,有他衣著間滲透著的血淚煞氣,甚至還有他直來直去心懷正義的傻氣。

寧霜霽沒有聽清這聲呢喃,不由得側頭靠近了些,忽聽她又說:“方才你們說,已經過去千年了?”

“……嗯。”

“千年了啊……原是已經這麼久了。”尚懷箏有些感慨。

她從腰間取下了一物,不舍地摩挲了兩下,頭也不轉地直直遞向了寧霜霽。

“難得碰見個清醒人,便勞你替我走上一趟,將此物帶去那古戰場中掩埋吧。”她說著頓了頓,似乎是怕寧霜霽不肯,又加了交換條件,“你若答應,我就從此徹底散了這執念。”

寧霜霽起手去接,剛將玉捏進手中,腦子裡就閃過了很多場景。

一幕幕飛逝而過,從兒時到成年,雜糅交錯在一起。

最終定格在一個小夥子模糊不清的臉上。

小夥子蹲在地上,正為扭傷了腳的小姑娘治傷,說話哄著她時忽然一掰,小姑娘頓時痛得淚眼汪汪。

他抬頭見小姑娘生氣又委屈的表情,立刻有些無措地結巴了起來:“你……你彆哭啊,我……我就是……就是怕你怕痛才突然……”

小姑娘一噘嘴:“那你乾嘛騙我說不痛?”

“周……周伯伯說,這樣能分散注意力,就……沒那麼害怕了。”

小姑娘沒理他,倒也沒繼續說什麼,眼睛紅紅的望著彆處。

“要不你咬我一口出氣?”小夥子又慌了,乾脆擼起袖子把胳膊遞到了她嘴邊,“以後我肯定不騙嘶——”

他話還沒說完,隻見那小姑娘一點兒沒客氣,張口就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了一下。

等她鬆口時,小夥子胳膊上便多了個圓圓的牙印。

小夥子:“……”

“想什麼呢?怎麼不出聲了?”

“沒什麼……”小夥子說,“就是忽然想起了李嬸家那頭騾子。”

小姑娘一歪頭,滿臉疑問。

小夥子:“李嬸不總說它牙口不錯嗎?”

小姑娘:“……”

她氣得想再去拽小夥子的胳膊,小夥子趕緊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以後肯定不騙你了!”

“那你可要說話算話!”

小夥子重重地點了兩下頭,麵容雖如同浸了水的畫像,但依然能從微微上彎的嘴角弧度看出羞澀的笑意。

而後小夥子像是忽然長大了許多,憨厚靦腆的聲音也嚴肅了幾分。

他說:“我要去從軍了,護好疆土,才能護好這裡,也護好你。”

他說了著自己的家國情懷,也說了心頭的情有獨鐘。

“趕走了戎狄,我就回來娶你。”

“這次肯定說話算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