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霜霽知道外族人買東西都需要銀子,不過清川寒潭裡沒有,之前她一直是找風棋和白玦要,如今自己也有了,自然高興。
說書人喝了些茶水潤喉,休息了片刻後再次走上了高台。
寧霜霽剛把錢袋子也學白玦一樣係到腰上掛好,聽到歡呼聲立刻抬頭滿懷期待地看了過去。
說書人講的第二個故事,竟是關於龍族的。
正聽到“龍族功德圓滿,集體飛升入天界”這段時,風棋忽然低聲嘀咕了句:“這人還真敢說。”
寧霜霽不明所以:“什麼?”
“我說,這人竟敢將妖龍說成好的,”風棋手肘撐在桌上,微微前傾著身子,“若是讓其他修行世家的人聽了,怕是要遭申斥。”
寧霜霽越發不解。
“為什麼?”
“那可是妖龍啊,天性嗜殺,最為人族所不容。”風棋一臉理所當然。
又是妖。
寧霜霽頓了頓,問端坐在對麵的兩人:“你們對妖……很畏懼?”
“什麼叫你們啊?”風棋噴笑出來,“說得跟你不是一樣——”
然後他忽然想起了寧霜霽要求繡在家服上的龍圖騰。
哦……她可能還真不怕,風棋想。
“其實也不是畏懼,”他掃了掃鼻尖,沒再提龍的事,“畢竟非我族類嘛,又各有自己的領域範圍,接觸少了不熟悉,有隔閡也正常。”
“哦……”
想到自己不甚明了的身份,寧霜霽心情複雜,忍不住又翻回去問:“你說彆的修行世家才會申斥,難道風家不在意妖族之事?”
要是風家不在意,白玦他們應該也不會太在意了吧?
那麼就算她真是妖族,也還是能做朋友的吧?
風棋好笑地看著她:“誰說修行世家在意的是妖族了?”
他再一回想前麵的對話,發現話題居然還是寧霜霽自己帶歪的。
“天下妖族多了去了,好壞亦是難分,說書人常會編些與妖相關的新鮮段子,要是連這個都禁,還真禁不過來,”風棋一字一頓地又強調了一遍,“我說的隻針對‘妖龍’。”
寧霜霽聽完他前半段話總算是放心了,可一聽後半句又皺起了眉頭。
“龍怎麼了?”
風棋隻覺得寧霜霽這反應果然不出所料。
他無奈地看了眼身邊一言不發的白玦:“你還真是帶回來個大迷糊。”
寧霜霽才不甘心被風棋說迷糊,非要追問理由。
風棋故作神秘地擺擺手:“這事兒其實不重要,你知道一下就夠——”
他話剛說到一半,一直安靜著的白玦卻打斷了他,有些嚴肅道:“當今妖龍滅世之說盛行,還記得風棋說過祈寧321年曾有大災降世嗎?世家間通行的說法便是——此乃妖龍所為。”
“啊?”寧霜霽一聽是這麼大的事,附身湊過去小聲問,“這事有憑據嗎?”
白玦搖頭:“沒有。”
寧霜霽正要感歎世家的霸道,就聽他又開了口。
“從前的四大世家並非如今這四個,曾有一莫家堪稱世家之首,卻因遭龍族血洗,滿門儘滅,此後修行世家皆以龍為忌,”這回不等寧霜霽問,他便搶先說了,“此事有根有據,莫家遺跡中現今仍能找到清晰的龍爪印痕。”
這才是世家忌龍的根源所在。
寧霜霽愣住了。
“告訴你這些隻為提醒,”白玦一臉嚴肅地講完了重點,語氣便又重新緩和了下來,“你或許並不清楚人妖間的矛盾,對龍族亦有好感,但知曉背後利害關係後,記得提起時避開世家弟子就好。”
寧霜霽:“嗯?”
她本以為白玦講那麼多是為了讓她也認同“妖龍”之殘暴,從此和其他人一樣將龍族視為忌諱……
沒想到他當真隻是為了提醒。
這麼一想,白玦雖時常強調規矩,但其實很少真的指責或乾涉她的想法。
沒人不喜歡被尊重,寧霜霽亦然。
台上說書人早不知講到了何處,因言語幽默激起了茶樓聽眾一陣輕笑。
龍族的故事比古戰場那個要輕鬆上許多,放眼一瞧,各桌都有交頭接耳討論劇情的人,倒不顯得他們這桌突兀了。
寧霜霽點了點頭,朝對麵二人狡黠一笑,打破了因這話題而變得凝重的氛圍:“那要避開你倆嗎?”
外頭夕陽的暖光斜灑進小茶樓裡,把白玦冷白的膚色也照成了暖的。
他就在這天光借來的暖意中淺笑著搖了搖頭,琥珀色的眼睛裡盛滿了真摯:“你若願意,自然不必。”
不是“你若不想”,而是“你若願意”。
不是“你若實在不想隱瞞,那便不必避著了”,而是“你若願意吐露,我也自然願意隨時傾聽。”
寧霜霽知道,他又把決定權完整地還給了自己。
一如既往,比夕陽還暖。
“就是,”見寧霜霽不吃,風棋伸手把盛花生的小碟拉到了自己麵前,扔了幾顆進嘴,“我們不一樣。”
寧霜霽本以為他要說“我們是朋友”之類的話,正要感動,卻聽他匆匆嚼了幾下後道:
“我們在莫家遺跡找到了些東西,繼而有了不同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