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 古老的故事不會被埋沒,因為總有……(2 / 2)

這幾日辛家常有客上門,有的是來探問的親友,有的是來關心的鄰裡,雖不至門庭若市,到底是熱鬨了不少的。

寧霜霽本沒在意,又往前走了幾步,看清那人後忽然腳步一頓。

——敲門者一身灰色長褂,正是今日在茶樓中遇見的那個說書人。

他神色似緊張又似擔憂,抬手握著門環輕叩了一下門,而後見無人前來,猶豫了許久,方才又加大力道連叩了兩下。

這次很快便有人來開了門。

許是碰巧在前廳,來應門的竟是辛蕊。

寧霜霽隻見她開門後一抬頭便瞪大了眼睛,隨後捂著嘴激動地熱淚盈眶,一把抱住了那說書人。

然後用哽咽不已的聲音叫了他一聲:“二哥。”

沒想到這便是一直不曾見過的辛家二少爺。

寧霜霽貼著院牆站定,沒有上前打擾他們相聚。

沒過多久連辛必都出了來,兄妹三人頓時哭抱作一團。

“辛岸此行,不負先輩,亦不負自己,隻是不知爹那裡……”辛岸說起此事時臉上擔憂的神色越發明顯了。

辛必拍了拍他的肩:“爹隻是擔心你一人在外奔波辛苦,但對你所做之事,其實是認可的。”

辛蕊亦是連連點頭:“爹爹翻出了祖傳卷軸示人,還叮囑我們說若是你回來,就好好留你住上些時日,至少等送小妹出嫁後再離開。”

“我居無定所,連信都收不到,若非聽聞‘鬼新娘’一事,當真要錯過家中大事,”辛蕊的話讓辛岸徹底放下心來,可細想又難掩愧疚,“好在如今沒有錯過。”

他吸了吸鼻子穩定著情緒:“我本想著若爹不讓我進門,我便在鎮中茶樓暫住,如今能再入家門,當真喜不自勝。”

“我已同茶樓掌櫃談妥了借地說書之事,接下來一個月都會留在瑉良鎮中。小妹出嫁,身為二哥,怎能不在?”

三兄妹喜形於色,又因難得的相聚而感懷,一時間又哭又笑停不下來,站在門口說了許多,還是辛必先忍住了眼淚,帶著弟妹進了家門。

寧霜霽一直聽著,終於知曉了那曾好奇過的內情。

辛老爺說過先輩不僅傳下了卷軸,還傳下了幾封家書,隻是內容同主流之說不儘相符,便推說是誤傳,也未再細提過。

原來這主流之說指得便是世家通行之說。

辛家祖傳的家書上寫了戰場經曆,也寫了些全然無關的龍族傳說,卻因同後來的世家通行之說不符,一直被小心珍藏不敢示人,更不敢傳揚。

辛老爺每每念及此事,都覺得頗為可惜。

沒想到二兒子辛岸口齒伶俐,找師父學了說書技藝後竟起了“改編信上故事,將之傳揚於世”的念頭。

辛老爺擔心兒子惹火上身,自然不肯,誰知辛岸亦態度強硬,一番爭執後當真離家遠去,踏上了四處遊曆說書的旅途。

於是,世間多了個說書人,多了些聽著荒唐離奇的故事,卻沒人知道這故事背後竟是持續千年的傳承。

字字皆是先輩印刻在後世的影子,亦是後人對先輩的緬懷。

思及此,寧霜霽又掏出了懷裡的雙魚佩。

月光灑落大地,對萬物一視同仁,亦眷顧著她手上蒙了血色的玉佩,圓缺變化如同緩緩開合的眼睛,凝視著世間的滄桑變遷。

古老的故事不會被埋沒,無論是古戰場,是龍,還是彆的什麼。

因為總有人在和這眼睛一同見證著。

***

最近經曆了太多從前不曾想過的事情。

寧霜霽想,或許是這些事讓她那空空如也的腦子裡多了不少素材,所以一向少夢的她竟開始夜夜受困於夢境了。

今日她又夢到了埋石頭的場景,隻是這次場景不再是霧蒙蒙的樣子,而是清晰了不少。

石頭上的名字仿佛成了絕佳的提示,於是這回夢中的另一個人也真的被她想象成了白玦的模樣。

隻是他看上去年紀似乎比現在小了許多,五官都帶著還未全然長開的稚嫩和青澀,但眼睛依舊清亮純澈。

寧霜霽同他一起埋了石頭,起身後發現小白玦的身高竟隻到她腰間位置,忍不住抬手伸向他頭頂那束得板正的小發髻,想去揉上一揉。

可惜她還未來得及碰到,夢境就結束了。

眼前恢複了一片漆黑,但寧霜霽的意識卻非常清醒。

她耳邊又開始傳來了低低的哭聲,那哭聲越來越大,逐漸變成了聲音嘶啞的哀嚎。

最後哭聲退去,又開始有人不斷重複起了那句話——

“不要死……你不要死……”

如泣如訴,悲切徹骨。

這次她聽得很清楚,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再沒有辛蕊或其他不熟悉的人聲夾雜其中。

隻有她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