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為何,明明隻能看清他月光下炯亮的眼睛,寧霜霽心裡卻莫名升起一陣熟悉的感覺。
……
白玦和寧霜霽徹底消失地無影無蹤後,黑影才緩緩轉頭朝他們離去的方向瞥了眼。
他抬手在木杖邊一抓,方才被打散並吸入木仗中的傳信金光便重新逸散出來,再次凝成信箋舒展在他眼前。
他唇角勾起邪魅笑容,掌中黑霧升騰而起,湧入金信之中。
傳信逐漸被黑霧吞噬,隨後猛地再次收束成一點金光,掉頭朝來時路而去。
黑影臉上笑意未減,執杖往地上一磕,整個人都化為湧動黑霧,跟了上去。
***
白玦帶著寧霜霽直跑到附近城郊才停下。
寧霜霽回頭瞅了半天,見黑影確實沒跟上來,這才安心。
“你說那人是誰?”她邊喘邊問,“南疆祭司?”
“我隻是猜測,”白玦也微微喘息著,聲音卻依舊沉穩,“書上說南疆人喜以油彩遮麵,平日裡亦常會著黑色披風,但唯有南疆祭司可手執傳世烏木杖,身披鴉羽鬥篷,所以一看到他那裝束,我立刻便想到了南疆祭司。”
“難怪你說修行世家不願招惹南疆,他們祭司那麼厲害,麵對咱們兩人依舊遊刃有餘,當真深不可測。” 寧霜霽拍著胸口緩了緩,“我們下午偷偷跨越南疆地界,怎麼他現在才追出來?”
她下意識以為是下午的事犯了忌諱,可白玦卻緊擰著眉心搖頭道:“如果他真是南疆祭司……南疆人從不踏足南疆之外的土地,尤其祭司身負看守疆域之責,更是從未有人見他出過南疆。”
“那……他就為了追我們,就破例了?”寧霜霽滿心迷惑。
“風家規矩嚴,又離得遠,平日裡很少有弟子專門來西南這邊,倒是莊家就在附近,難免會有小弟子行至南疆邊境甚至在邊境跨越,確實因此同南疆人有過接觸,但還從未聽說過南疆祭司會親自現身。”
寧霜霽聽了半天,還是沒聽出答案,忍不住猜測道:“那他會不會是冒牌的?”
她剛說完,腳下便又開始地動山搖。
這次搖晃之勢絲毫不比方才弱,她愣是借著白玦攙扶才勉強站穩。
四方皆轟隆作響,山邊大樹的樹冠亦隨地震而不住搖擺著,活像是夜空下張牙舞爪的凶獸。
雨越下越大,冷雨衝刷天地,再次拉低夜間溫度。
地震平息後,二人在山腳下找到一間小破廟,打算先進去避雨。
經過南疆祭司一事後,白玦似乎改變了計劃,沒再急著提去同風棋會合的事。
小破廟也不知已荒廢有多久,推開歪斜破舊的廟門後,裡頭立刻湧出來一股混著潮氣的餿味,卷著大量灰塵直衝人麵門。
寧霜霽被嗆,立刻揮手趕灰。
抬步進去,裡頭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隻隱約可見一個足有兩人高的石像剪影立在正中高台上。
白玦彎腰從廟中地上撿了根木條,用靈力點燃後扔回原處,木條很快便燃起地上聚攏著的柴火堆。
“看來這地方有人留宿過,”寧霜霽馬上湊到火堆旁烤起火來,“還留下這麼多木柴沒燒淨。”
外頭風又夾著雨滴刮進來,白玦回身將歪斜的門重新合上,才跟著坐到寧霜霽身邊。
寧霜霽抓過他的手,帶著一起湊近火堆去烤:“話說剛才那人——”
她話說到一半,小破廟的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撞開。
寧霜霽和白玦齊齊向門口看去,發現是位衣衫襤褸的老乞丐。
老乞丐進門前顯然沒注意到門縫中滲出的火光,因此一推開門便猛地愣在原地,對著白玦和寧霜霽盯了半天,才緩緩跨步進門檻。
寧霜霽鬆開白玦的手,警惕地看著他。
老乞丐兩條腿都跨進廟中,見他們一直未曾出言嗬斥,便破罐子破摔放下心來,轉身將門閉合上,輕車熟路地走到屋角草席躺了下去。
他閉上眼後還不忘在身側摸了把,拽起一簇乾草鋪在身上——算是蓋被子了。
外頭冷風習習,裹挾著春雨,使得寒涼之意倍增。
老乞丐不會術法,全身都被淋了個透,即使現在有小破廟擋風遮雨,還是沒從寒意中緩過來,縮在草席上牙關直顫。
白玦掃過他從門口到草席一路留下的濕腳印,又聽著他牙齒輕磕的聲音,於心不忍,便先開口問道:“老人家要不要過來烤烤火?”
老乞丐一聽立刻睜開眼,生怕他們反悔似的,猛地起身直衝到火邊坐定。
意料之外的溫暖成為他今日最大的幸事,老乞丐邊取暖邊抖著身上衣服去烘,被雨水泡得冰冷的手腳逐漸恢複暖意,心情也跟著好了許多。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老乞丐主動搭起話來,“路過的?”
寧霜霽不如白玦有經驗,為免暴露身份惹來不便,乖乖閉著嘴等白玦回答。
白玦善意一笑:“確是路過,今日突逢大雨,才不得不在您這落腳處暫避一晚,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老乞丐畢竟活得年歲不短,見過的人比吃過的飯還多,自然能看出他二人並無嫌棄之意,便愈發敞開心扉:“我也不過是常來這裡避風,算不上打擾。”
他說著緩緩抬頭看了眼高台上的神像,渾濁發黃的眼睛輕輕閉上,合掌隨意拜了拜:“想來星月神也不會怪罪。”
“星月神?”寧霜霽也轉頭朝那神像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