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妖族要劃地而居,同人族互不相犯?
妖族就該隨性屠戮異類,將螻蟻踩於腳下,免得他們頻頻鬨事!
濃重的龍息倏地從寧霜霽身上蔓延開來,鬼車邊上幾個大妖皆有所感知,驚疑不已。
可他們受鬼車所召,擅出妖族領域入人族大肆屠殺,已是犯了忌諱……
眾妖皆見慣風浪,略一思量,便有了計較。
鬼車掃視一圈,見他們再不多言,蓄勢待發,頓時更有底氣:“你一黃毛丫頭,就算真是龍又如何?”
“哦?”寧霜霽微勾唇角,眼中卻無半分笑意,“鬼車,聽你這意思是要反?”
“龍族不過徒有妖主之名而已,何時管過我妖族死活,又何時為我妖族爭取過利益?”周圍龍息已明顯不同尋常,饒是鬼車傲氣,亦不得不給她幾分薄麵,“不殺光世家餘孽,我們是不會回去的,龍族好歹算作半妖,你若自行離去,我們便放你一馬,不然——”
他威懾的話還沒講完,就被寧霜霽不耐煩地打斷。
“我龍族留守人界是為維護安穩,”寧霜霽緩緩起身,“妖主之名是你們自己甘心奉上的,龍族承了此名多番庇護,如今你們過河拆橋,還有臉以龍為借口大肆屠戮——”
寧霜霽嗤笑一聲:“真是不辱沒各位大妖的威名啊。”
小角色們方才已被水龍絞殺,如今還在場的都是妖族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龍族書典亦有記載。
寧霜霽雖是頭回見他們真容,所幸他們醜得各有特色,倒不難認。
“越界而出,虐殺人族,不給你們重新立立規矩,你們是不是真當我龍族都死光了?”寧霜霽拖腔拿調地說著。
鬼車狠笑一聲:“機會我已經給你了,是你自己——”
“可我不打算給你們機會,”寧霜霽猛地沉聲打斷他,眼中戾氣儘顯,“既然來了,就留下吧。”
她這話說得並不隱晦,結合眉目間縈繞的怒氣,在場大妖皆聽出趕儘殺絕之意。
不待鬼車再說什麼,寧霜霽猛地向空中一躍,瞬間化出青龍真身衝出水龍守護的範圍。
真龍氣息掃蕩開來,身未至,便已震傷不少大妖。
鬼車振翅阻擋激蕩龍息,看出她想護白玦,打算趁其不備偷襲,擒他為人質要挾,卻被水龍擋下。
迅速解決了周圍眾妖的寧霜霽緊隨而來。
鬼車不得已同她戰在一起。
從前寧霜霽不懂控製龍息威壓震懾他人,好在三百年時間沒白過。
如今的她麵對比莫家人強大百倍的鬼車亦無所懼。
鬼車雖身形龐大,卻身姿靈活,偏偏他再靈活也敵不過青龍。
纏鬥間他一邊翅膀被龍爪狠狠一折,差點當空墜落。
疼痛使得他變得越發狠戾,九頭齊齊轉向身後,朝青龍啄去。
寧霜霽早有預料,抽尾一擺正要打偏他九個頭,腰腹上縛龍釘刮出的傷卻猛地一痛。
原是龍息外泄鎮敵,再無力壓製還未好全的舊傷。
寧霜霽猝不及防,動作因痛感略有停頓。
鬼車隻被抽斷七根脖頸,卻有二頭抓住時機避開龍尾,猛啄向她腰腹舊傷處。
舊傷處龍鱗本就薄弱,被鬼車尖嘴一叨頓時再次撕裂。
寧霜霽咬牙生扛下劇痛侵蝕,沒再留給鬼車任何破綻。
她一邊生水為繩,死勒住鬼車受傷的七個頭,一邊不顧腰腹傷口,控龍尾趁機繞上他另外兩個頭的脖頸,同時龍爪狠扣在他雙翅上——
以全力一勒。
鬼車在劇痛中慘叫一聲,震得百裡鳥獸齊齊躁動不安。
伴隨著這聲慘叫,他徹底化作塵埃飄散在空中。
——一代大妖鬼車無視龍族所定規矩,越界挑事,終為龍所除。
樹叢中躲著偷看的小妖目睹全程,戰栗不已,見局勢已定,立刻掉頭折返妖族地界。
寧霜霽無聲瞥向窸窣聲音源頭,卻並未出手。
此事需要有人傳回妖族之中。
她不能次次現身,救下所有人,但隻要妖族大妖知曉她龍族還有人在,便不敢再輕舉妄動。
寧霜霽落地同時恢複人身,捂著腰腹傷口,步履不穩地朝白玦那處走去。
白玦內傷不輕又驟然失去至親,已閉目昏厥過去。
寧霜霽雖心疼,卻又有些慶幸。
她知道白玦看見了她的真身,若白玦此時醒著,她還真不知該如何麵對。
遠處夜空中有光亮劃過,像是有世家弟子被方才動靜吸引,過來查看。
寧霜霽同鬼車纏鬥時便有所顧忌,因此隻在低空糾纏,此處偏遠,又有夜色幫忙遮掩,想來並無人看清她的龍身。
她如今已無力同世家弟子糾纏,想拖白玦先離開,卻見白玦仍緊摟著白夫人,即使失去意識依舊未曾鬆開。
回想起白家夫婦死前惦念,她狠心硬掰開白玦的手,半拖半飽地扶他躲進樹林之中。
世家弟子很快便趕到,為滿地血色和濃重妖氣所震撼,急忙向內門彙報。
近日類似事件頻發,有人猜出白夫人的身份,眉間略帶惋惜,為視尊重特意取白布遮掩住她已被血色浸沒的屍身。
白布緩緩蓋住她餘韻不滅的清麗容顏,貼上她輕合著的眼。
無人知曉她曾死不瞑目。
更無人知曉有個姑娘替她了卻了心願,這才送她入了一場無牽無掛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