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次他並不是在發問,而是很堅定地在訴說自己的期許。
他的眸光皎皎,竟比星月更閃亮晶瑩,寧霜霽漸覺無法直視,低頭用手撥起稻草來:“那不如先回瑉良鎮看看爹娘,再去看望下翁先生,然後再——”
她還沒說完,白玦“蹭”地一下翻身坐起:“你答應了!”
寧霜霽挑眉,故作鎮靜:“為何不應?”
白玦笑著扣上她還在不自覺亂薅著稻草的手:“阿牛好不容易整好的草垛,薅亂了他可要哭的。”
寧霜霽還在強擺將軍架子:“大不了推到辛毅身上,反正他最近正在寫咱們鋒毅軍的故事,聽說每晚都出來到處找舒服的草垛禍禍。”
白玦笑了笑。
無論寧將軍在戰場殺敵時多麼英勇,私下裡永遠是這般活潑不羈的心性,從未變過。
思及此,他忍不住垂眼看向寧霜霽的唇。
月光下那處透著淺粉,沒有口脂沾染,卻忽然像是有著無儘吸引力似的,誘得白玦忍不住一寸寸將自己的唇也送了過去。
許是白日裡的燥熱還未褪儘,白玦隻覺得整個人都像是墜在火坑之中,燒得他心肺皆是灼熱,唇間抵著的溫熱仿佛成了夏日甘霖,讓他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老大!寧將軍!”
遠處傳來呼喊聲和腳步聲,白玦和寧霜霽本微閉著眼,聞聲登時渾身一僵,頗為默契地分開糾纏的唇齒,各自望向一邊。
孔弦來時正瞧見他二人瞥過頭互不搭理的場景,不由得有些奇怪。
“你們這是……吵架了?”
“沒,”白玦嘴角微垂著,岔開話題問,“什麼事?”
寧白二人從沒在軍中起過齟齬,孔弦看他倆的臉色也不像生氣的樣子,便安心回道:“噢,辛毅的故事寫好了,就等你們過去後開講。我在營裡找了一圈總算找到你們了。”
“都在等我們?”寧霜霽一愣。
這下好了,全軍都要知道他倆偷跑出來幽會了。
孔弦滿腦子都是找人任務,如今完成後自然興奮不已,沒想那麼多,點頭衝上前準備扶兩人下來,結果白玦和寧霜霽一個也沒搭理他,直接撐著草垛邊緣就往下跳。
孔弦隱約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想起懷箏總嗔他憨傻,剛想問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視線一掃正瞧見他倆方才坐過的草垛——頂上亂七八糟橫亙出不少雜草枝子。
“呀!這草垛怎麼亂成這樣?!”
寧霜霽有些僵硬地轉頭瞅了眼,淡定開口:“……辛毅弄得。”
“不對吧,”孔弦撓頭,頗為正直地幫辛毅解釋,“他最近忙著寫故事,隻在東營附近找垛子,沒聽說來西營這頭啊……”
“……”寧霜霽一咬牙正咬在自己舌頭上,疼得呲牙咧嘴,“孔弦,升任副將軍後還適應嗎?”
孔弦一聽這話登時一臉認真地點頭:“將軍們看重我,我定不會辱命!”
寧霜霽:“那寧將軍給你個過來人的提醒怎麼樣?”
孔弦一向最敬重白玦和寧霜霽,驚喜點頭。
寧霜霽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佯裝正經道:“問題彆太多。”
孔弦:“?”
***
祈寧321年。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
闔家團圓的好日子,戰場上有許多將士孤身在外,連同家人見上一麵亦是不能。
對他們來說,若犧牲幾次團圓機會能換來以後的長長久久,是很值得的。
蟄伏在黑暗中的將士兵分三路,借夜幕掩護一點點逼近戎狄大營。
這是策劃許久的最後一戰,傾巢而出,孤注一擲,就是為一鼓作氣拿下禍患本源。
白玦和寧霜霽帶領一隊人從戰場中部直麵而入,吸引絕大部分火力,而孔弦和老於則分彆從左右兩邊包抄到敵營側翼,封鎖敵軍。
計劃進行地很順利。
兩年拉鋸下來,戎狄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可非但沒將領地擴充半寸,反而落了個元氣大傷的結果,又因戎狄內部權力更迭,內訌不斷,此時遭受敵襲,無異於滅頂之災。
不過亂歸亂,十萬大軍人數擺著,也不可輕視。
鋒毅軍雖占了先機,可拚紅眼的敵軍分彆在三路撕開道口子,大混戰再次蔓延至整個戰場。
一個時辰後,放眼再看,戎狄士兵的身影已少了許多。
勝利在望!
眼見中路已快拿下,寧霜霽回身看了白玦一眼,朝左路指了指,示意白玦自己準備去左路支援,而後招呼專由自己帶領的女將士們直朝左路孔弦小隊所在衝去。
可她還沒走出兩步,地麵陡然劇烈搖晃起來。
這次震感較從前的震感猛烈許多,寧霜霽晃悠兩下沒能站穩,差點摔在地上,好在及時抽劍支地強行穩住身形。
周圍人無論出自戎狄還是鋒毅軍,皆麵露驚疑之色,一時間驚恐叫嚷聲此起彼伏。
寧霜霽擔心白玦的安危,回身望去,發現白玦也正撐劍半跪在地上,目光卻一動不動鎖定在天空之上,表情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寧霜霽順他目光看去,發現天邊明月的光亮暗淡了許多,一圈圈水光如漣漪般在圓月周圍蕩漾開來,整個天空都像是成了水中倒影,虛幻無邊。
正當寧霜霽兀自猶疑時,身邊不知是誰驚恐地喊了聲:
“地麵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