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玦和寧霜霽都從不曾為自己的選擇後悔過。
若僅白玦一人,支撐天之結界已是勉強,隻要地界陰氣繼續泄露,人界陰陽失衡達一定程度後,必然會再次激起天河水動蕩,到時候天之結界的破碎仍不可避免。
所以即使他們心疼彼此,即使能再來一回,他們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因為缺一不可,因為舍不得讓對方的努力付諸東流。
更因為,他們想守好這存了無儘回憶的人間。
緋羽一直在外頭等寧霜霽,見結界一解,立刻推門要往裡衝,站在門口正要開門的風棋額頭被門框結結實實磕了一下,捂著臉氣得恨不得當場把這小青鳥烤了。
緋羽見撞了人,本來還有點抱歉地要去扶他,結果看他那眼刀甩得有力得很,知道他沒事立馬不管了,蹦蹦跳跳就往寧霜霽跟前湊。
風棋一把拽住她硬往外拖:“讓他們倆單獨待會兒!”
“誒?”
“你不餓嗎?我們去街上買點吃的回來,你想問什麼我說給你聽。”
“我不要聽你說!”
……
兩人邊鬥嘴邊往外走,漸行漸遠,門都沒來得及關。
寧霜霽重新關好門,反身走回來時一見白玦正眼都不眨地看著她。
從聽說她的卜辭內容後,白玦就一直是這般深沉的表情。
寧霜霽自己也恢複了一些記憶,其中有不少並非探陣所見,想來白玦也一定記起許多往事。
寧霜霽:“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的卜辭內容?”
“嗯,”白玦垂下眼,“神族所有新生族人都有卜辭,龍族躍龍門後,卜辭內容自然也要儘數提交天界。”
而他是主神,提交天界少不得要經他之手。
“死萬物而入神族……”寧霜霽回想著這卜辭的話,再一想千年前的種種,“寫得倒還真沒錯。”
她可不就是在生靈塗炭之際施展分魂秘術後,才得以入天界神族的嗎?
寧霜霽拿起桌上那杯還未動過的水,仰頭一飲而儘,剛放下杯子,就聽白玦又開了口。
聲音低沉嚴肅,卻難掩溫和。
“天地門之靈靠算計布局才將一切導向卜辭內容,這不該是真正的天地之召,至少不該是全貌。這筆賬,你不需要加注在自己身上。”
白玦這麼公正的人,三輩子的偏心全用在她一人身上了,寧霜霽笑笑,隻當他是在安慰自己:“那你的卜辭是什麼?”
白玦:“沒記錯的話,是‘主神之格’。”
“這麼簡單?”寧霜霽心想他這卜辭也夠簡單粗暴的。
不過提到他的卜辭,寧霜霽少不得會記起天門之靈在捆他回天界後說的那番話,再結合白玦執念幻境中嫁娶立誓都不願對天地相訴這事看——白玦似乎早對天門之靈有所不滿。
萬事皆有兩麵性,寧霜霽自己因不祥卜辭遭冷落,可最終也換來了族人都不曾有過的自由,那麼白玦的卜辭看著榮耀,背後是不是也暗藏禍根?
他以前是不是,過得並不開心?
寧霜霽捏著杯子的手又開始隱隱用力。
“其實大多數卜辭隻會更加簡單,”關於卜辭,白玦知道得比她多些,便習慣性地同她解釋起來,“很多都隻是‘善’、‘平’等一字以蔽之,不過平凡也沒什麼不好。”
寧霜霽一聽便知道,他的卜辭一定讓他背負了不少不平凡的責任。
白玦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也釋然一笑:“霜霽,我剛才那麼跟你說,並非全為寬慰你。”
“什麼?”寧霜霽驀地回神,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所指是哪句。
白玦:“正因我身處主神之位,同天門之靈的接觸較旁人多上許多,反而更容易察覺到天門之靈並不可為所欲為。”
寧霜霽知道他還會細說,沒急著發問,隻認真聆聽。
“這樣說或許不太謙遜,但我的能力的確足可勝任主神之位。”白玦緩緩道。
寧霜霽立馬點頭,誇得頗為驕傲:“那是自然!”
白玦忍不住勾起唇角:“但若天門之靈想維持自己在神族中至高無上的話語地位,最好的辦法應該是找個孱弱又聽話的棋子,反正從前所有人都以為卜辭乃天地之召,自當敬重,而孱弱的棋子不僅好控製,也更容易傾向依附天門之靈保住自身地位,總比找我這樣的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