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月夜,寒青院中。
寧霜霽盯著白玦那在她手心輕輕劃動著的指尖,認真記下了他寫出的每一個字。
-若二靈相合,各用分魂術阻其一。
這種情況發生的前提是,天地結界消失後天地門之靈並未隨之消散。
想到這個,寧霜霽也收斂起了先前玩笑的態度。她看向白玦的眼睛,先是指了指自己,點頭示意沒問題,隨後又改指向他,一臉擔憂。
白玦淺淺一笑,撫上心口,十分淡定地點了下頭。
他點頭的幅度不大,眼睛亦隨點頭動作輕輕一斂,並無如臨大敵的表現,反而像是在說什麼稀鬆平常的事。
這便是在表示,他有把握控製好心口的那一抹龍息,分魂術法亦已銘記在心,可以勝任。
寧霜霽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相信,然後她也學著白玦那樣執起他一隻手,在他掌心寫了兩個字。
-除之?
這便是在問“如何除之”。
關於天地門之靈,寧霜霽心裡其實也有不少猜測,正因如此,她對於白玦所指“相合”事態的發生並無異議,甚至覺得若天地門之靈真能脫困,必然會走向這一步。
但阻止隻是其中一步,更重要的還是要徹底除之。
白玦再次在她左手手心寫起字來,這次隻有兩個字,一個“水”,一個“火”。
他們前不久才討論過中和天河水與地獄火的事,因此哪怕白玦沒有寫明完整的“天河水”與“地獄火”,寧霜霽也已清楚意識到他想說的是什麼了。隨火字最後一筆落成,寧霜霽微微蜷起指尖,整個計劃正式於無聲中傳遞完成。
……
那時她蜷起的,正是方才一直緊握在袖中的左手。
她一直在通過禦水之術,控製著遙遠西邊清川寒潭中的天河水,將大量未來得及被中和的天河水集聚於一處,暫時避免了剩餘天河水與地獄火的接觸。
如此,水火中蘊藏的威力被暗中保存了下來,靜靜隱沒在崇山峻嶺之後。
沒人注意到水火交融的過程漫長得有些不對勁,連天地門之靈自己都下意識忽略了那分明早該成定局的地方。
直到寧白二人趁天地門之靈不備以分魂術控住了它們,隱秘的計劃才正式冒了頭。
相比駕馭普通的水來說,天河水確實不得不消耗更多靈力,但寧霜霽曾在千年前壓製過漫布人間各處的天河水,對她來說,如今清川寒潭中殘餘的這點水量還是可以一試的。
這也是兩人不用商量便能直接定下的分工。
作為青龍,寧霜霽生來自帶禦水之力,駕馭天河水一事自然更適合交給她。至於白玦,他今世有借符召雨之能,多半是因魂帶一抹龍息而受了影響,遠達不到自由禦水的程度,那麼駕馭地獄火之事便順理成章落到了他頭上。
好在主神大人雖並非生來帶有禦火之力,腦子卻是一等一的好使。主神之力恢複後他也不傻傻地強用靈力壓製,而是借靈力中自帶陽氣,半控半引著急於尋找陽氣相合的地獄火朝他預想的方向遊走。
一火一水兩條“巨龍”分彆飛至左右,左側的火龍纏繞在白玦身周,而右側的水龍則盤桓於寧霜霽身旁,代表天地至陰至陽的兩股力量在他們的操控下蓄勢待發,仿佛隨時要衝入雲中將天地門之靈拆吃入腹。
天地門之靈之所以這般氣傲心高,除了因為長久不落的地位外,便是自傲於腦子好使。看到這情形,怎會不知他們想乾什麼?
人族、神族、妖族、冥族……天地人三界中各種族抱團而居,常有視旁人為異類並因此起衝突的情況發生,但既同生於天地之間,再不同,也少不得有相通之處。
比如各種族皆演變成了最適應環境的狀態。
人族、妖族頗為特殊先不提,而神族和冥族則處在非常穩定的陰陽環境中,所以他們的魂靈皆分屬偏陽、偏陰,這才是能長久生存在天河水或地獄火附近的原因。
萬物生靈都逃不掉的規律,天地門之靈同為天地孕育出的生靈,即使不願遵守,也不得不受規律管控。
——它們之所以能以未化形靈體在分屬陰、陽的天地門中存活千萬年,是因為它們的存在本就能適應環境。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地門之靈天生屬陰,而天門之靈天生屬陽。
如此一陰一陽的狀態,其實同龍族妖神雙魂的狀態很類似,可它們沒有同龍族一樣可以封存魂靈的實體,所以如今隻得動用更加特殊的辦法拉住彼此。比如,稍稍犧牲各自部分陰陽之力,隨後借中和之勢將二者融成一體,就像方才那樣。
歸根結底,它們還是沒有逃過陰陽規律,既如此,自然也逃不過被外力陰陽灼傷中和後,會彌散於世間的規律。
所以天地門之靈破壞守護結界時,會不自覺操控灰雲避過西邊,因為那兒藏著淩駕於它們傲氣本性之上的、無法克服的恐懼。
那她和白玦便偏偏要借天地間代表至陰至陽之力的水火,徹底鏟除它們!
天地門之靈辛苦謀劃多年,怎甘心在自由之初功虧一簣?雲團中低吼聲越來越大,隨後猛地一收,周圍無數竄動的灰雲便開始拖著長尾齊齊朝罪魁禍首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