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乾什麼?你也快吃果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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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箏抖掉了小蛇,心知是自己方才陡然起身的動作驚到了它才得此結果,也不趕儘殺絕,皺著眉查看傷勢。
腳步聲匆匆而至,隻見一位素未謀麵的男子衝上前來,神色焦急,執起她的手後隻來得及說一聲“冒犯了”,便快速對著她手上傷口吸起血來。
懷箏家中開著藥鋪,祖輩父輩皆頗通醫術,自然知道這是被毒蛇咬傷後常見的緊急舉措,將毒血儘快吸出方能延緩毒發時間和程度,之後以草藥拔毒時也會更容易些。
可……
懷箏手疼得發麻,愣愣地看那人往地上吐出兩口血,才想起阻止來:“公子不必如此,那蛇……沒毒……”
穆弦:“……”
懷箏說完才擔心他會尷尬,但醫者本心還是讓她忍不住又叮囑起來:“多謝公子好意,不過以後斷不可如此了,假使真碰上有毒的蛇,吸出的血中亦存有蛇毒,毒素會經口中傷口破潰之處入侵,危及公子性命的!若真要施救,最好還是以手擠出毒血,就算真要吸出,也還是借羊腸、鹿皮乃至樹葉等物件阻隔毒血接觸為好。”
見她一個被咬的反倒擔心起施救的人來,穆弦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樸實一笑。
“擔心姑娘遭遇毒蛇侵咬,這才唐突了……多謝姑娘提醒,我定會銘記在心。”
他說完視線再次回到懷箏手上,發現還有新血不斷溢出,不由得皺了皺眉,四下掃過見不遠處有個開著紫色小花的植株,眉頭這才鬆快了些。
“姑娘可有帶有羅帕?”他問。
羅帕為女子私密之物,被人這樣直白要去可不好,但懷箏也注意到了那植株,猜到穆弦或要為她裹傷,也不矯情,大方給了他。
果見穆弦說了句“姑娘稍等”,旋即快步走去不遠處薅了幾片葉子,借邊上乾淨的山石撚碎後把草藥汁子鋪在羅帕中心。
返身回來時孔弦怕懷箏介意,認真解釋道:“這是艾葉,有止血之用,可以應急,不過下山後姑娘還是到醫館瞧瞧才好。”
羅帕一般比較小巧,孔弦本想撕自己衣袖內襯,又怕唐突了人家,這才莽撞開口要了人家的羅帕,好在姑娘家手腕纖細,羅帕長度已夠用。
見他包紮時小心翼翼,懷箏心裡一暖,輕笑著說家中正開有藥鋪,倒不必尋醫館了。
她自然認得這艾葉,也知曉過端午後瑉良鎮山中艾葉便會效用驟減,開了花的植株藥效更遠不如五月五鼎盛之時,但用在這點小傷口上已是足矣。
禮貌了幾句,懷箏到底惦記妹妹,抱歉地表示自己還得去尋人,不想孔弦竟像認識何心似的,說要帶路,再一細問方才知曉前因後果。
得知妹妹身旁還有另一位公子看顧,沒有危險,懷箏也安心下來。
四人有緣得見,最終還一起下了山。
穆弦替何家兩姐妹背著竹筐,而穆隨則背著腳受傷的何心。
原本穆弦準備自己背何家妹妹下山,畢竟他終日習武,身強力壯,背個小姑娘並不費力,可弟弟也不知怎麼了,非要自己上陣。穆弦一頭霧水,擔心弟弟身子弱受不住,可見何家小妹沒什麼異議,似乎也更信任弟弟,便沒再多言,與懷箏並肩走在他們後麵。
艾葉的香氣一直若有若無地順風飄在鼻尖,不同於筐中瓜果的甜膩氣味,令人心曠神怡。
乃至,遐想萬千。
直到將何家姐妹送回家中藥鋪,穆家兄弟方才返程回家。
那之後不久,何家藥鋪和新開張不久的穆氏武館及鎮中學堂便有了頻繁往來,鎮民總能見何家大女兒提著藥箱前往穆氏武館出診,何家小女兒則更多是帶著涼茶薑湯去給學堂孩子們解暑驅寒。
而穆家那一文一武兩兄弟也開始頻繁出現在何家藥鋪。
……
四年後,鎮上鄰裡眼瞧著何穆兩家兒女相處融洽,對兩家結親一事更是看好。
——何,穆,聽上去就和和睦睦,寓意甚佳。
直到兩家長輩開始按部就班走那議親提親的流程,言談間偶然一說,才知道原來四個孩子出生之日皆碰上過那對來無影去無蹤的璧人,名字亦皆是此二人所贈,不由得感歎真乃“天賜之良緣”。
喜事很快傳遍了全鎮,連同四人兒時奇遇一並成為了瑉良鎮中久久流傳的佳話。
姐妹成妯娌,兄弟變連襟,成親之日,何穆兩家門口俱是熱熱鬨鬨,喜氣洋洋。
迎親隊伍在長街上延伸而出,紅紅火火,引得鎮上人紛紛圍上前湊熱鬨,準備跟去沾沾喜氣。
沒人注意到有兩個青衣人影正站在不遠處一個小巷口遙望隊尾,臉上笑意盈盈。
他們牽著的小姑娘被氛圍感染,也想去湊一份熱鬨,無奈被爹爹牽著不好掙脫,隻得眼巴巴望著隊伍漸行漸遠,憋不住噘嘴晃爹爹的手:“寧兒也想去玩……”
女兒這樣,白玦心立刻就軟了,沒原則地動了動,眼瞧著真要帶寧兒跟上,寧霜霽隻好做那惡人,一把攔住,低頭用手抵著女兒的額頭和她較勁:“早說了不許,你自己不也答應了,他們見過爹爹和娘親,被認出來可要壞事的!”
寧兒的乖覺同她一脈相承,也不反駁,隻扭頭用水汪汪的眼睛望著白玦,明顯還不死心。
寧霜霽手往下一移,直接蓋住她的眼睛:“看爹爹也不行!”
寧兒雖然知道和爹爹一撒嬌爹爹就聽話,但更知道爹爹還是最聽娘親的話,也不敢再鬨了,隻能委屈巴巴把頭轉向一旁,假模假樣吸起鼻子,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架勢。
白玦到底心疼女兒,彎腰將她抱起來安撫:“何穆兩家兩對姻緣為從前之因果受了不少苦,難得在今世得了圓滿,咱們不能過去惹麻煩。以後再遇上誰家成親,爹爹再帶你去吃喜宴好不好?”
寧霜霽睨他:“……白玦你變了,你現在甚至能平靜說出要去蹭吃蹭喝這種話。”
白玦看過來,趁女兒爬在肩頭看不見,唇角偷偷在寧霜霽側臉上蹭了下,淺嘗輒止,結果先把自己耳朵蹭了個通紅,再開口時聲音都像是蒙了層水霧,泛著透心的繾綣柔和:“熟人之間,就算不上‘蹭’了吧?”
寧霜霽本看著他紅耳朵發笑,聞言懵了:“熟人?誰啊?”
白玦手一抬,一封金信赫然出現在寧霜霽眼前。
同普通傳信不同,這封傳信上有著不少花裡胡哨的裝飾,流光金粉凝成花團錦簇的紋樣,正懸在空中,包圍著信上寥寥無幾的文字。
傳信乃靈力所凝,需要消耗靈力為供,因此大多言辭簡短,會這樣燒包地浪費靈力,恐怕唯有那人了。
“風棋來信了?”寧霜霽隨口一問,細看信上內容後方驚呼道,“他要和緋羽成親?!”
白玦輕笑:“所以,帶寧兒去地界找冥君討杯喜酒,娘子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