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是個萬裡無雲的好天。
“cut!過!”
一大早,一部古裝劇最後一幕終於通過,取景棚裡霎時響起混亂的掌聲與輕呼。
雲錦自雜亂的瓦礫堆中起身,漂亮的臉上滿是灰塵。
額角的繃帶雖沒再滲出血來,傷口卻有些疼,他渾不在意,隻是往群演化妝室走去。
這是一部再俗套普通不過的古裝劇,他在劇中扮演一個正式露臉也有幾句台詞的龍套士兵。
化妝室裡此時熱鬨得很,群演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交換著聯係方式,雲錦剛卸好妝,一個女孩子跳過來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嗨,加個wx?”
雲錦點點頭打開了手機,女生按了下鎖屏鍵,屏保處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便跳了出來。
另一個姑娘瞥見這張臉便搭上了她的肩,道:“你也喜歡江眠啊?”
頓了下她神秘兮兮地道:“哎你們知道江影帝家的事情嗎?”
雲錦知道這wx暫時加不了了,便識趣地退開幾步給分享八卦的小姑娘讓開地方。
“聽說,江眠是虞家抱錯的孩子呢,虞家真正的孩子好像成年後才被找回來,被星光熠熠的江影帝襯托得跟麻雀似的,實在上不得台麵,虞家很不喜歡,就把他趕到山區去啦。聽說好像是個不入流的作家,叫、叫什麼虞幸來著。”
眾人討論著坊間這兩年傳得甚廣的豪門八卦,唏噓著兩種錯位的人生,可憐著虞家那個毫無才華可言的平庸青年。
雲錦聽到“虞幸”這個名字卻微微皺起了眉,在他做的夢裡,虞幸的身世和八卦裡的彆無二致。
隻是,一個被命運擺布、活生生的人,平庸是他的原罪麼?他活該被比較和可憐麼?
再也聽不下去,雲錦悄然轉身離開了熱鬨的化妝間。
拍攝大棚外,雲錦背著鼓鼓囊囊的雙肩包,眯著眸子看了眼萬裡無雲的碧藍晴空,隨即他打開手機天氣:顯示今天無雨。
想到夢裡惡毒男配雲錦去找虞幸麻煩的那個雨天,他微微皺了眉,乘上了前往葦山方向的公交車。
……
“轟隆隆”
層林儘染的葦山上,晴空轉瞬即逝,大雨傾盆而落,暴烈得恍若夏雨。
即使提前準備了雨傘,雲錦大半衣衫也被裹挾著秋風的冷雨澆得濕透——所幸,額角的傷口並未被雨沾染。
站在彆墅門前的屋簷下,他看了眼遠處被雨霧漫染的紅色山林,轉身毫不猶豫地按響了門鈴。
一聲輕響過後,門從裡麵被打開,溫暖靜謐的氣息自屋內湧出、撞上雲錦冷得泛白的臉。
他還未反應過來,一個清冷淡漠的聲音便自頭頂響了起來:“什麼事?”
雲錦一怔,他看著青年幾乎遮住眉眼的淩亂藍發眨了眨眼,脫口而出道:“虞幸?”
他在夢裡沒看清過虞幸的模樣,隻隱隱約約知道,萬人嫌虞幸做過的最叛逆的事情就是染了藍發。
虞幸訝然地微挑了眉,掩映在藍發後的深邃眼眸打量著眼前的陌生少年:
白色襯衣黑色長褲,很乖巧平常的學生打扮,隻是渾身被雨打濕,輕薄的襯衣狼狽地貼在身上、便掐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即使額上纏了繃帶,少年的臉也有種不近人情的漂亮——漂亮得太過淩厲,便會讓人產生距離感,讓人想起天上高高在上傲慢美麗的月亮。
青年的視線掃過雲錦那雙剔透的貓瞳,最終停在對方右眼瞼下小小的滴淚痣上——據說,長了這種滴淚痣的人,總會命運多舛。
“我是。”一瞬後,虞幸收回視線,抱了臂懶懶倚在門框上,淡淡道。
雲錦微不可查地瞳孔一縮——又和那個夢對上了。
他神情複雜地看著青年,道:“秘書說,楚樓在這裡。”
虞幸想起那晚楚樓說過的廢話,眼前少年的身份便霎時在心中清晰起來,於是他乾脆直白地道:“他去機場接人了。”
一陣冷風吹來,額角傷口處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雲錦微微皺了眉“哦”了聲,看了眼腳下鼓鼓囊囊的背包,道:“那我等他。”
山林裡的風雨愈發大了,虞幸掃了眼對方額上滲出血絲的繃帶——即使再不喜見證亦或摻和彆人的恩怨情仇,到底讓開了半步:“進來等吧。”
說罷便自顧自地轉身往燈火通明的室內走去。
青年穿著深色的家居服,赤著腳,長褲隨意挽起,形狀漂亮的腳踝便裸露出來,走路時亮白得晃眼。
雲錦到底沒拒絕對方的好意,道了聲謝便跟著那抹紮眼的白往裡走去。
背包被安置在玄關處,雲錦則被虞幸帶到了一樓客廳的沙發處。
藍發青年淡淡道了聲“隨意”,便轉身往樓上走去,剛踏上一級台階,便被人叫住了。
冰涼的指被一杯熱茶暖得發麻,雲錦知道,這和讓他進門一樣、是一種本不必付出的好意。
於是他緊緊盯著那抹頎長好看的背影,道:“離楚樓遠一點,彆再喜歡他了。”
在那個夢裡,虞幸就是因為喜歡楚樓才吃了許多苦頭,而楚樓真正的白月光另有其人。
虞幸步子頓了頓,隻覺得對方愚蠢又可悲——被拋棄後還要糾纏、連真正的情敵都辨認不清。
心下覺得這樁與他無關的鬨劇更加無聊和厭煩,虞幸便加快了步子,少年的聲音卻又在身後響起來:
“還有,今天和明天不要開車,也儘量彆出門,尤其是晚上。”
聽到這莫名其妙的話時,虞幸站在最後一級台階上,他微微側了身便對上樓下少年無比認真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