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頂著一頭雜亂的藍毛從沙發上半坐起來,卻全然沒有自陌生環境醒來的慌亂。
他並未回答雲錦的問句,隻是慢條斯理地清理著衣袖沾到的雜草,手指修長骨感,動作優雅得像在佩戴袖扣。
清理好衣袖後,他將枯黃的草葉根莖對齊整理好,再用乾淨的紙巾包好利落地丟進垃圾桶,邊抬了眸看向少年,道:“這沙發很不舒服。”
說罷毫不客氣地抽了茶幾上的消毒紙巾,漫不經心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雲錦:“……?”
這特麼什麼龜毛大少爺,虞幸不是誰都能欺負的小可憐兒麼?
他正要說什麼,廚房裡的中年男人此時走了出來。
男人並未在意屋裡的藍發青年,隻是麵無表情地將一碗肝臟煮成、腥氣十足的湯放在雲錦麵前,平平板板道:“雲先生,你的早餐。”
頓了下他指指天花板上的攝像頭,意有所指道:“先生太太和少爺雖然在國外旅遊短期回不來,但他們每天都在看著你。”
他是喬家請來的營養師,第一天上崗工作,任務是給這少年做三餐,填鴨式的補營養。
他的工資和少年的身體指標掛鉤,所以他必須讓少年吃下這些東西。
又被暗示過這少年並不受寵,這才沒顧及味道下了重料。
雲錦麵色驀然冷下來,他看了眼麵前油花花的湯,嗤笑一聲道:“倒了重做。”
營養師猛地皺了眉,麵上浮出鄙夷與不耐,他直接當著少年的麵拿出手機撥了越洋電話。
隻是還未接通,手機便被人自身後抽了出去。
營養師一怔,轉身便看到高他一頭的藍發青年已經站在了他身後,蒼白修長的指間夾著他的手機。
他剛要去奪,卻被青年周身的威壓感釘在那裡不得動彈。
虞幸清冷悅耳的聲音平靜無瀾地響起來:“你吵到我的眼睛和耳朵了。”
說罷便夾著手機轉身向門邊走去。
打開家門,虞幸利落地將指間的手機丟到外麵,接著長腿一邁坐回沙發,抽了更多消毒紙巾擦拭自己拿過手機的手,整個動作特彆行雲流水。
男營養師氣急敗壞滿臉通紅,他瞪著虞幸“你、你”了半天,到底沒敢同青年動手,隻是臨走前惡狠狠瞪了眼看起來弱勢的雲錦。
雲錦坐在餐桌邊,難得看得一愣一愣的。
夢裡那個小可憐兒虞幸的形象瞬間天翻地覆,他眨眨眼,好心情地稱讚道:“你、不賴嘛。”
這也不像被江眠壓得抬不起頭的性子啊,難道有什麼隱情?
心情舒暢很多的雲錦站起來,端起那碗無法下口的湯往廚房走去,邊道:“洗漱間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你可以隨便用。你早餐想吃點什麼?粥?湯麵?”
第三遍擦拭手指的虞幸動作一頓——他能很清晰分辨出少年變得稍許輕快與親近的口吻,這讓人心情不壞,於是他道:“湯麵。”
雲錦自廚房探出半個單薄的肩看向他,白皙漂亮的麵孔難得帶了卸去鋒芒的純然淺笑,亮得晃眼:“OK。”他道。
虞幸抬首看著那笑臉,眯了眯眸子,起身去了洗漱間。
……
不一會兒,空蕩蕩的餐桌上放了兩碗用料十足的陽春麵,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麵對麵坐著的兩人認真地吃著麵,秋日清晨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碎成璀璨的金子。
雲錦的麵很快吃得一乾二淨,他身體暖洋洋的,舒服地喟歎一聲,隨即看向餐桌對麵依舊在優雅用餐的青年。
他並未問對方為什麼大半夜醉倒在墓園,對方也並未問他天花板上的攝像頭與那個盛氣淩人的營養師。
萍水相逢的關係就該點到即止,這樣才舒服。
於是雲錦一笑,道:“我今天有事,等會兒就出門。你想走的時候隨意。”
虞幸此時終於吃完了麵,他一絲不苟地用紙巾擦過嘴唇與手指,接著翻出空蕩蕩的口袋。
他看向雲錦,聲音依舊清冷無瀾:“沒錢坐車。”
雲錦:“……”
……
送走虞幸後,雲錦看著乾癟的錢包抽了抽嘴角。
雲錦和他爹喬鴻朗有個交易,他暫回喬家付出該付的代價,喬鴻朗則需要送雲雅出國治病。
喬鴻朗心胸狹隘心機深沉,對雲錦防備心很重。
但為了那個兒子即將付出的代價,到底為對方提供了一個住處,除了裝裝樣子給了第一學年學費外,每月也給他一千塊生活費。
雲錦垂了眸——但是,不夠的。
雲雅將來回國後需要養身體、需要上學、需要好好生活。
吃了那麼多苦才能拿回健康的雲雅應該做個快樂幸福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所以他需要更多錢。
他很清楚,他現在之所以能在錢與現實之間堪堪維持自尊,也隻是因為,他和雲雅的現狀暫時沒有惡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雲錦扭頭看了眼窗外明朗璀璨的秋日笑了下——他已經開始接戲了,一切總會好的。
隨即他隨手拿了沙發上的背包出了門——今天他有個小組作業要拍。
……
作業是隨機兩人組成一個小組共同完成。
雲錦來到約好的市區咖啡廳坐下時,對麵正喝咖啡的少年差點跳起來。
雲錦並未在意,喝了口桌上的水,淡淡道:“這邊商場多,先采店員?”
這是他們表演課老師布置的作業,拍攝至少五種場合,采訪至少五類職業,了解這五類職業的工作內容,剪輯成一部作品。
不方便拍攝的場合,錄音也可以。
作業的意義在於,演員不能閉門造車,總要先了解真實的社會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