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十年之約
是的,他都想起來了。
餘暉被送入孤兒院那天,曾見到過一個高挑迷人的姐姐。穿著長長的風衣,像仙女,也像媽媽。
她拉住他的手,給他看懷表裡的照片。男童無神的眸中瞬間盈滿了淚,喃喃道,“媽媽。”
女人點了點頭,將那懷表在他眼前緩緩晃動,隨後輕輕為他拭去未乾的淚。
她的手好涼,可是在男孩的心中,卻感到十分溫暖。他抬起頭,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這就是那個自閉症的孩子嗎?他的父母是…”
孤兒院的老師跑過來,撓了撓頭,明明很清楚的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哎,他的父母是誰來著?”
女人起身,直視著老師的雙眼,語氣輕柔,卻堅定得不容置疑。
“他叫餘暉,沒有自閉症。”
那雙清澈的雙眸攝人心魄,孤兒院的老師連連點頭。“對對,是這樣。孩子過來,老師帶你去找小夥伴。”
男孩露出了童真的笑容,牽著老師的手,還不忘回頭道,“姐姐,你真好看。”
“這孩子喲!” 老師無奈地對她一笑,又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
…
餘暉三歲時患上了自閉症,卻在五歲那年不治而愈。與此同時,他再想不起任何關於父母的記憶。
聰慧的他如任何一個正常孩子那般長大,藝術的才華在漸漸萌芽。他考上了巴黎最好的服裝設計學院,幾年後在時尚界聲名鵲起,一手創辦了屬於自己的時裝品牌。
他成長為這樣一個溫暖而出色的青年,然後,遇上了她。
…
“那是1987年,我竟不知會遇見你。”
從懷表封存的記憶中醒來,餘暉凝望著她,“所以,如今的相遇是命中注定,還是你特意在那個地方等我?”
“二十年之約到期,我自然會來看看你。”冷暖輕輕一笑,“隻是不知,你會愛上我。”
想到當時的一見傾心,卻不知這背後是淵源深厚。餘暉的目光有些黯淡,夢中的一切依然讓他心情沉重。
“我不想記得這一切,可是又不想忘了我的父母。”
“或許我們可以換個辦法。” 冷暖柔聲道,“你愛你的母親嗎?”
“當然。”
“那你的父親呢?”
餘暉沉默了很久,緩緩開口。“他不是個好人。但他找到了你,讓我平安長大,我便不再恨他。”
冷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清晨,陽光灑進臥室的落地窗,餘暉睜開眼,如願看到了身邊心愛的她。
他迷人的小女友偎進他的懷裡,“我還沒有了解你的家庭。”
“我父親是設計師,母親是模特,可他們都在很早以前去世了。” 餘暉在腦海中回想著,神色間流露出幾份眷戀。“他們很恩愛,也很愛我。”
女人點了點頭,清澈的雙眸直視著他,“你要永遠記住,就是這樣。”
餘暉溫柔地攬過她,“所以,我們也組建一個恩愛的家庭?”
“可我是吸血鬼啊。” 她精致的薄唇貼近他的脖頸,低柔的聲音魅惑開口,“紅酒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你的血。”
“沒關係,我正在設計一期黑暗哥特風格的時裝,正好需要一個吸血鬼做靈感繆斯。”
冷暖忍俊不禁,“此話當真?”
餘暉輕吻了她的臉,“你可以跟我開玩笑,但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當真。”
她卻麵無表情道,“我不喜歡人類輕薄於我,所以我現在要吸你的血。”
餘暉笑著閉上眼睛,“來吧,悉聽尊便。”
冰涼的手指輕柔掠過他的脖頸,冷暖重新挑眉一笑,“逗你的。”
…
他終究還是忘了。忘了她曾經改變過他的童年,忘了他時常斷片的記憶,也忘了她是一個“造夢師”。
但是唯一沒有忘記的,是他愛她。
記憶複蘇的那天最後,冷暖在餘暉眼前輕輕晃動著懷表,溫和卻不容置疑的聲音,如同下達著深入靈魂的指令。
“給你一次改變記憶的機會,記住你最想記住的,忘記你最想忘記的。”
“這是我給你的小小特權,並且,永久生效。”
…
風和日麗的午後,餘暉牽著冷暖的手在唐人街上漫步。偶然駐足,抬起頭,是一家閒置的店鋪。
“除夕夜那晚,我做了一個夢。” 餘暉若有所思,“夢見一幅很美的畫麵。這裡仿佛是一間畫廊,兩個人在此相遇,似乎是我的父母。”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真是奇怪,不知道我怎麼會記得這些。”
冷暖微微一笑,“或許,是你小時候曾經聽他們講過。”
餘暉點了點頭,擁過她,笑意如三月的暖陽。“那我們將來給孩子講什麼樣的故事呢?”
冷暖卻一挑眉,“誰說我們會有孩子?”
“好好好…” 他無奈一笑,這傲嬌的小女人啊。望向街邊,“等著我,給你買個糖人。”
…
望著高大的身影離開,冷暖將目光轉向那扇塵封的門。
那是她曾經的記憶小店。店裡有個水晶盒,存放著一個小小男童失落的記憶,和一個男人臨終前時光倒流的夢。
或許是相互依存太久,那段本不在他記憶裡的夢,也偷溜進了他的夢中。
餘暉的記憶是她的最後一個訂單。此後她關了店,離開這裡,繼續遊戲人間。世間的弦被她輕輕一撥,再自動歸位,從此與她無關。
除了這個男孩,他的記憶是無邊的暗夜。
如果終將日落,少年是重墜黑暗,還是溫暖如初?
原本的一場遊戲,卻不知為何,讓她心生柔軟。
…
餘暉遠遠走來,將手中晶瑩透亮的糖人遞給她,“在想什麼?”
她嘴角輕揚,“幫你走一場秀。”
…
香榭麗舍大街上的咖啡館,臨窗的桌邊,剛剛在國內開完演唱會的陸雯,一見麵就給了冷暖一個大大的擁抱。
“謝謝你男友讚助的演唱會服裝。” 陸雯微笑著打量她,“你們一定很幸福。”
見她唇邊蘊含著笑意,陸雯又無奈一歎。“哎…可是我現在看不上彆的製作人了,寫的曲子一點深度都沒有。”
“我現在也寫不出什麼有深度的曲。” 冷暖輕抿咖啡,“隻能寫些膚淺的愛情小調,你也要嗎?”
陸雯剛喝進口的咖啡差一點就噴了出來,連連搖頭,“我可不想轉型成我最討厭的風格。”
冷暖的唇角輕輕勾起,“如果有個封存記憶的機會,你會不會選擇忘掉那些事?”
陸雯思慮片刻,卻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