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止小兒夜啼的柳嘉禎……(1 / 2)

日子飛快來再次來到這一天,荷花開的相當好,在碧綠的荷葉間亭亭玉立,滿庭荷花香。

夏南箐心情飛揚,一掃前段時間的陰霾,她這次決定帶府裡的人站城門口迎接,不是府門口,是城門口。

天不亮她夏南箐帶著掃灑仆人到了城門口。

她記得前世,柳嘉禎到府門前時,差不多是傍晚的時候,她現在早早的到了,給守門將士了些薄禮後,將一整條道都灑掃得乾乾淨淨,雜草碎石都被除掉了。

將領走出來看,嚇了一大跳,不知道的還以為過幾天有國朝大會呢!

備上清涼解暑的花茶,墊肚子的小點心,最重要的,她帶了合柳嘉禎身的衣服過來。

梅嬤嬤滿臉笑意地看著夏南箐像個小蜜蜂一樣辛勞,生怕對柳嘉禎招待不周,灑掃的仆人坐一邊扇風休息,笑嗬嗬地說,有夏南箐這樣的妹妹,三生修來的福氣。

柳家似乎一家人身體帶病,除了柳祖父是救祖父而亡,柳父病重,柳二叔也病重,本來以為柳嘉禎是健康的那一個。

柳嘉禎來了之後,府中奴仆陸陸續續出現被蛇咬傷的事,慢慢大家發現,都是在柳嘉禎住處附近被咬,柳嘉禎院子裡的奴仆被毒蛇咬死後,所有人都不敢再靠近柳嘉禎的院子。

道士說,柳嘉禎身上有邪祟,才會引來不乾淨的東西。

一瞬間,所有人看柳嘉禎的眼神都帶著恐懼。

道士說要徹底除掉邪祟,要讓柳嘉禎吃上七天的雄黃拌飯,夏南箐點頭讓吃了,誰知道吃到第五天的時候,柳嘉禎皮膚不停滲出血水。

大家都說,蛇妖要走了,堅持給柳嘉禎送上最後兩天的雄黃飯,柳嘉禎徹底昏迷在床上。

這些蛇都是黃遠鶴偷偷喊人放的,想到父親的委屈,夏南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柳嘉禎皮膚不停滲血,是因為中毒了,夏南箐連忙暗中叫停,但黃遠鶴堅持要讓他吃七天。

柳嘉禎醒來人非常虛,甚至連路都走不穩,隻能天天呆在房間裡。

大夫說,活不過三十了。

黃遠鶴說,你看,他成了廢人,誰都不能威脅你家主的地位。

“柳家本來就族裡帶病,他爹是重病死的,他二叔也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普通人吃雄黃粉,怎麼會這樣!”

“你沒有偷偷讓人給過量?”夏南箐問。

黃遠鶴道:“你難道是要怪爹爹?”

夏南箐心裡很矛盾,但隻好道:“千萬莫讓柳嘉禎知道了。”她走出去,發現柳嘉禎正站在門外,她嚇了一大跳,柳嘉禎臉色白的跟紙一樣,顯得他的眼睛更加黑得深邃,有點滲人,明明這麼熱的天,夏南箐卻被看得渾身發冷。

夏南箐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什麼,板著臉,強裝鎮定地行禮喊“哥哥”。

柳嘉禎連“嗯”都沒有回應,夏南箐心裡七上八下,如果他向母親告狀,她和爹爹麻煩就大了。

夏南箐強笑道:“哥哥,以後我會一直養著哥哥的,給哥哥找娘子,甚至可以照顧哥哥的小孩長大。”

柳嘉禎終於看夏南箐,滿眼諷刺,在夏南箐的意料之外開了口,他自入了府,從來沒有聽他講過話。

“嗯”“行”“放下”“拿走”好似在發號施令。

這次他道:“我要郡主之流的身份,能出入皇宮,人前顯貴,你能辦到?”

夏南箐心想,真是好大的口氣,但想到他活不過三十是夏府造成的,他這低賤的身份,自己若不幫忙,柳家真的要絕嗣,隻好道:“我是未來司馬少夫人,我幫你牽線。”

柳嘉禎似乎笑了一下,譏笑,不知道是笑她尚在閨中,便自稱司馬少夫人,還是笑她口氣不小,辦不到的事情敢承諾下來。

夏南箐被他的笑氣到胸口痛,飯都吃不下,當天找了畫師給柳嘉禎畫像。

本來是簡單的一件事,她坐等畫師給她交差就可以,誰知道那個畫師一聽是要給那個蛇妖附體的怪人畫像,寧可把自己弄到中暑也不肯來。

夏南箐這時候才知道,柳嘉禎是邪祟的事情早已經傳得滿京城都是,大家提到柳嘉禎,從戲謔說他是夏虹影偷偷生的曖昧語氣,變成了人人談之色變的人。

大家甚至都不敢直呼他的名字,生怕晚上蛇妖會來床頭吞了他們。

三個字,那個人,大家都懂。

這樣子,柳嘉禎怎麼能娶得了夫人?夏南箐眉毛皺起來。

她帶著筆墨紙硯親自去了柳嘉禎的院子裡,讓柳嘉禎坐好,自己給他畫。

她來之前打好腹稿,如果柳嘉禎敢再露出譏笑,或者故意找茬地反問她作畫的水平,她就故意把柳嘉禎眼尾那一點湊近了才能看得見的一點痣,化成顯眼的痦子。

柳嘉禎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有多說話。

夏南箐呐呐地給自己解釋:“我的畫工還不錯,你彆擔心,你配合我的說法,擺出姿勢。”

是,她畫工不錯,但是她沒有見過男子的畫像該怎麼樣的,幸好柳嘉禎沒有理會她,自顧自看書,夏南箐假裝生氣,自己給自己下台階,不再說手該怎麼放,眼睛該看哪裡。

因為給他畫像,她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打量自己這個哥哥。

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他太嚴肅,帶著不容近人的壓迫感,他走過的地方,下人都戰戰兢兢的。

而自己就算沒有笑,眉眼也自帶笑意,祖父說過,她長得不像母親,更似過世的祖母,祖母是名動天下的美人。對夏南箐來說,祖父這句回憶她未見過祖母的話,比任何人說她是小美人胚都讓她高興。

柳嘉禎既不像祖父,也不像母親,她贏了。

但一想到也許母親看到柳嘉禎,就會深深懷念那個死去的男人,她又暗自不高興了。

故意將筆下的柳嘉禎畫醜一些。

她畫的看上去很專注,時不時抬頭看柳嘉禎,實際腦海裡情緒起起伏伏。

說實話,如果柳嘉禎真的長得很像那個人,母親懷念也難免。她父親長得還不錯,但在柳嘉禎這種麵貌的人麵前,就失去了光彩,被襯托得平淡無味。

她爹的行事做派有時候上不了台麵,相較之下,平庸寡淡的人更寡淡,死去的人更美好。

“嘀嗒”一聲,墨汁掉到了畫紙上,她竟然看著柳嘉禎走神了,屋內本來就靜悄悄,這一滴墨聲顯得非常響亮,柳嘉禎終於抬眸看她一眼。

他這一抬眸,有一眼萬年的意境。

她想到,母親長時間留在泰州,而同在泰州的柳嘉禎,這麼坐著看書,或者拿著刀練習的時候,母親看到他,笑容欣喜的模樣,應該完全忘了她還有個女兒,因為想要得到她認可一直在努力。

她一個人去錦州求學很害怕很孤獨,為了學更好,她還是去了。

“你知道吧,我討厭你。”夏南箐不知為何,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柳嘉禎淡淡地看著她,夏南箐執拗地和他對視,把要到眼眶的淚意全都逼了回去。

仿佛恨不能刺破他臉上淡到近乎無表情的模樣,她帶著恨意看著柳嘉禎,殘忍地告訴他,一字一句:“我告訴你,其實你活不到三十歲。”

“你們一家活該是病秧子。”

柳嘉禎臉色一變,他本來有些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握著書的手指忽然緊緊扣住,紙張嘩啦出巨大聲響。

哈,對柳嘉禎這種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人,這種掩飾不住的變色,已經是天都要塌了般的程度吧,誰知道自己被家裡人陷害還能平靜,誰知道自己年紀輕輕就死能平淡,柳嘉禎也是一個凡夫俗子。

夏南箐解氣地把畫好的“啪”地放在他桌麵上。

“就你這麼低賤的身份,還想娶郡主,出入皇宮?你做夢吧!”

柳嘉禎的手指越扣越緊,手臂鼓起青筋,忽然在極力忍耐,忽然,他猛地一把揮開湊到他麵前的夏南箐,夏南箐沒有防備,撞到書架上,肩膀痛得鑽心,她生氣地看過去,驚訝發現柳嘉禎竟然吐出了一口血,血染紅了整張畫紙。

柳嘉禎不是被自己的話氣到吐血,他甚至也不是因為自己的話而臉色大變,書架上的熏書用的香囊裡,有雄黃粉的味道,她撞到書架上,聞到那陣味道,柳嘉禎看了一下午的書,不知不覺聞了一下下午。

雄黃粉再次把他尚未休養好的病給引了出來,他吐完血,身體控製不住的痙攣,他呼吸急促,自己站起來,扶著牆回內間。

夏南箐真切的感受到疾病的殘忍,他真的活不過三十歲。

*

從前世回憶中醒來,她明明已經不允許府裡用這種東西,但它還是充滿了柳嘉禎房間裡的各個角落。

黃遠鶴知道自己不會對他怎麼樣,所以為所欲為,夏南箐麵色發冷地想,而且柳嘉禎不是母親的孩子,脫開報恩這件事,母親跟柳家根本沒有關係,雖然同在泰州,泰州這麼大,柳家在泰州南邊,夏府行會在北邊。

黃遠鶴利用夏南箐對母親的眷戀從小打擊她信心,利用自己的出生博同情為自己開罪,挑撥她和柳嘉禎之間的關係,除掉更難對付的柳嘉禎。

隻要把夏南箐孤立,隻要黃遠鶴對夏南箐好,夏南箐就會對他死心塌地,他可是夏南箐的父親。

哪個女兒不憐惜需要自己才能在家裡有地位的父親的話,哪個女兒不生怕因為自己而父母和離。

但不是每個父親都是人。

他愛財,愛權,是個低賤,無才無德,且捏著黃姓傳宗接代自負不凡的惡心人。

夏南箐一時厭惡自己,如果可以,她寧可放血流乾淨黃遠鶴的那部分。

*

“夏娘子,你哥哥到了。”城樓上,將士走下來道。

夏南箐笑了:“我哥哥午後才能到,現在天才亮沒一會。”說著,拿出畫像。

這畫像是夏南箐這幾天重新畫的,比照著前世畫的,那張被血染掉了,這張夏南箐畫得很用心,將柳嘉禎坐在書桌前看書的風骨畫了出來。

並不像文弱書生,柳嘉禎眉宇間沒有多少書卷氣,他明明才十九歲,平常王公兒郎,還要聽爹的話,但他幼年喪父喪母,早早獨立,且因為氣勢太足,嚇人得很,讓人不知不覺敬畏他,書卷氣這屋中養出來的東西,估計柳嘉禎一出生就沒有。

將領道:“就是這個,大娘子放心,你給了一份我們將軍,將軍讓我們擦亮了眼睛,我們眼睛都好得很,遠遠看見了。”

夏南箐激動又緊張,心砰砰直跳。

立馬讓梅嬤嬤回去通知府裡,她騎上一匹馬,“駕”一聲,馬兒踩著飛土,跑出城樓。

她衣裙飛揚,發間紅色絲絛飄在空氣中,樹影打出光影,斑駁在地麵上,馬兒速度提上來時,光影飛速往後跑,像穿過長長的時空,神奇地回到了想回到的地方。

前方出現幾個人的身影,為首的正是柳嘉禎。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哥哥!

終於再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