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冰冷嚴肅的哥哥其實很溫柔……(1 / 2)

夏南箐坐在乾和裡,乾和飄著溫和的藥味,小潘服了一劑藥,睡了,哪怕睡著,他手裡還是抓著臟兮兮的行囊。

而夏南箐的手背被摩擦了出了斑斑血跡,藥童給她洗掉傷口上的砂石,纏上布條。

胖哥感歎:“我和你哥去了打了一架都沒事,怎麼反倒你受了傷。”

夏南箐神情蔫蔫的,沒有回答。

胖哥“嘖”一聲,跟柳嘉禎道:“你瞧,看出端倪沒?我一早就覺得你妹妹在人群中相中了小潘,你看我乾什麼,不信?你等著,小潘現在睡著了,我把他臉擦乾淨,相當好看。”

說著往內間走。

夏南箐叫住胖哥:“不要去吵他。”

胖哥就差哈哈大笑了,要是笑出來可能會被錘:“放心,哥不吵他,哥看看那小子。”看看他麵相,好家夥,命中桃花開得太好了,知道小娘子是家主是一回事,親眼看著老朱主對她恭敬是另外一回事。家主啊,吾輩楷模夏澤恒的嫡孫女啊,天上砸下大餡餅,這小子好運得不行!他都羨慕了。

小潘入贅剛好了,司馬府?嗬,司馬言哪有小潘好看,他看司馬那麵相,爛桃花太多,和小家主成不了。

夏南箐看著胖哥晃進內間,想著這段時間多虧開朗的胖哥,小潘才沒有在河裡被淹死,老朱主把脈的時候告訴她,小潘的身體太弱了,要調理很長時間。

他吃了很多苦。

前世她不在真州,沒人發現,可能就這麼默默死掉了,他抓得死死的行囊,化成了泥土,還有他的秘密。

藥童給夏南箐的手包紮換好了藥,這下她左右手都帶傷,昨天的左手還沒好呢,今天右手包上了。

並且,昨天柳嘉禎給正好的骨,白天歇了一天好了大半的腳,又腫了。

要搓油,本來叫了粗使婆子,勁大一點,柳嘉禎揮手讓她先下去,他坐了下來。

夏南箐看到他,昨晚的記憶卷土重來,她整個人一激靈,又往後躲,果然,柳嘉禎把她拖回來了。

“我說過的,記不住,那就再痛一點。”柳嘉禎涼涼的聲音沒有半點開玩笑。

*

柳嘉禎手心捂熱藥油,再摁在夏南箐腳踝上。

夏南箐在他手裡像可憐兮兮的小動物,到處扒拉能抓的東西,扒拉了個空,去揪柳嘉禎的袖子,柳嘉禎抽了回來。

“嗚嗚。”夏南箐歪倒在塌上做好哭的準備。

柳嘉禎手下用力,痛是痛,但好像又沒有那麼痛,柳嘉禎用內力推開夏南箐腳腕的淤血,每一次,都是順著經絡,非常熟練。

夏南箐不敢置信,將信將疑睜開一隻眼睛,從指縫裡看他。

疑?

燈下柳嘉禎的側臉像刀削一樣,嚴肅得讓人不敢接近,垂下的眼瞼和眼尾的小黑痣,都沒有帶來多少柔情,但他很專注,看到她偷瞄,難得沒有不耐煩,收回視線繼續揉搓她的腳。

冷麵下的溫柔真是能使人溺斃。

原來他嚇唬她呢!

仿佛又窺探到前世血染下的司馬府的柳嘉禎藏在心裡深處的感情。

“哥哥,我錯了,本來是買壺酒就走,後來還是沒忍住坐在樓裡聽曲了。”夏南箐道。

柳嘉禎抬眸看了夏南箐一眼,道:“我也有錯,知道其實哪怕你爹在鬨,你也還會為我擺宴,我沒有留下一句解釋就走。”

原來他不是反感自己的做法,夏南箐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哥哥,你一定有事才不得已的。”

柳嘉禎又倒了點藥油,繼續揉搓,夏南箐的腳被他搓得熱熱的,又痛又熱,好舒服的。

“哥哥,你去見的,是小娘子嗎?”夏南箐見柳嘉禎態度軟化,得寸進尺地問。

秦蓋,胖哥,現在是夏南箐,為什麼他們對那種無聊的事這麼感興趣。

“不是,沒有。”柳嘉禎木著臉道。

夏南箐想湊過去聞聞他身上有沒有香氣,想到他會後退一步的下意識,作罷,算了,柳嘉禎現在能做到這樣,跟前世比是天差地彆,這樣便很好了。

*

柳嘉禎擦掉手上的藥油,看了一眼藥童送過來的敷藥,乾和厲害,但是治傷,還是天天過著刀口舔血的人更厲害一些,他自己去藥行抓了幾副藥,彌漫著各種藥味的乾和裡,忽然有一股濃烈的咁夜藥粉味道,從藥膳房濃重地滾出來,他眉頭一皺,猛地扶住牆,才沒有被反噬得倒在地上。

反噬的痛從骨頭縫裡鑽出來,傷口繼續開裂,臉色白得跟紙一樣,雙眼如蛇一樣邪性,眼尾的黑痣透著妖。

頭頂的月亮接近滿溢。

體內蛇王躁動的血從蠢蠢欲動到蓄勢待發,沸騰的血液,體溫卻變得像蛇一樣冷,心漸漸也洞上無人能破的冰塊,而手呢,柳嘉禎看著自己手心,像覆上了蛇的鱗皮,感覺變得遲鈍,對氣息卻越發敏感。

小黑蛇瑟瑟發抖地從柳嘉禎手上溜下去,柳嘉禎捏住它的七寸:“好好呆著,否則像蛇王的下場。”

族人被屠殺後,二叔精神受刺激後精神情況不穩定,發癲的時候,會用鞭子抽打他,每次抽打得他皮開肉綻,一邊抽一邊冷聲質問他:“為什麼你這麼弱,如果你不是那麼弱,我們族人就不會慘死了。”

“你沒有眼淚的嗎?你不會憤怒嗎?你知道他們都是怎麼被砍死的嗎?”

他怎麼會沒有?和二叔不同,他把仇恨刻在了骨血裡,他不能像二叔般放任自己瘋掉,練功,找吃的,找藥,活下去,比瘋掉更重要。

泰州有一種傳聞,誰要是吃了蛇王的膽,就能百毒不侵,宋柏卜要他變得無比強壯,要他皮如銅,骨如鐵,為了讓他置之死地而後生,竟然把他趕進了深山密林。

這是一個毒到連猛獸都沒有的沼澤山,各種毒蟲是山裡頭的主人,宋嘉羅用斷刀殺了一隻又一隻埋伏他的或飛或爬或跳的毒蟲,自然演化出來的毒蟲攻擊速度一點不弱,和野草一般掙紮著活過來的柳嘉禎互相比拚,看誰命更硬。

宋嘉羅被咬的一隻腿腫了,一隻手麻了,卻還沒有死,他要活下去!再來的一隻毒蛇被他揮刀砍斷,如果在火把燒儘之前沒有找到下山的路,他人和魂永遠留這裡。

多麼令人絕望,在拚命要活著去報仇的日子,地獄伸出無數雙手想拉他下來。

他拖著麻掉了半邊的身體,誤闖入九渡熱沼澤,一進入這裡,火把就熄滅了,瘴氣混沌。

九渡熱沼澤裡,遊出來一隻巨蟒,腰有碗粗,眼睛通紅。

這是蛇王!

奇異的,宋嘉羅不僅沒有害怕,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蛇王看他像食物,他看蛇王也像食物。

蛇王的肌肉充滿力量,優雅恐怖地遊了過來,宋嘉羅則身軀殘破。

蛇王遊爬到獵物旁邊,獵物竟然沒有逃,一動不動地讓蛇王卷住自己的身體,蛇王卷了一圈,蛇頭的上下頜骨斷連,嘴巴張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毛骨悚然。

宋嘉羅仿佛隻是看到了他要的東西,蠕動的紅色管腔內,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蛇膽。

蟒蛇咬住宋嘉羅,一點點蠕動喉部肌肉,將獵物從頭整個吞下。

巨蟒吞了他,以為吃到了最美味的食物,沒想到,是自己的最後一餐。它忽覺腹部銳痛,想要把東西吐出來,裡邊的人死死地扣著不動,巨蟒在沼澤麵翻滾拍打,一陣陣無聲嘶吼,最後它高高昂起頭部,最後重重砸落在沼澤麵,死了。

一把斷刀從裡邊冒出腹部,像切肉一樣的割開,宋嘉羅滿身粘液,從蛇裡爬了出來,右手握著刀,左手拿著完整的蛇膽。

宋嘉羅冷冷看著巨大的蛇王屍體:“很顯然,你沒有家人被殺死,你低估了仇恨的力量。”

黑與綠混合的九渡熱沼澤裡,濃重濕氣和熱能養出所有的奇形怪狀,巨蟒一死,周圍大大小小洞窟立馬爬出巴掌大的王虎,密密麻麻的越巨,口器比身體大十倍的紅娘蚊都湧了過來。

宋嘉羅沒有看巨蟒一眼,更沒有看那些朝他靠近的吃肉毒蟲,昂起頭,喉結滾動,就在它旁邊,黑色的蛇膽生吞了下去。

他吞下的一瞬間,那些饑腸轆轆的毒蟲似乎頓了一下,有些已經躍上了沼澤麵,瘋了似地往後逃。

密密麻麻的蟲子,再次消失在大大小小的穴眼中。

頭頂垂下的蜘蛛,肚子吐著絲地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