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本家迷宮似的某處內宅中。
一個小小的孩子麵無表情的看著庭院中的枯山水,他跪坐在庭院旁邊的木廊上,雙手有些隨意地擺放在兩側。
突然,這個小小的孩子主動站了起來,臉轉向了木廊儘頭的一處拐彎,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個有些黑暗的拐彎處。過了大約半分鐘,腳步聲從那個拐彎處傳來,一個仆人引著一位穿白大褂的男人走了過來。
“直哉少爺。”仆人恭敬地說:“檢查的時間到了。”
孩子看了一眼白大褂男人,後者有些緊張得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仆人頓了一下,說道:“為了能夠更準確的查出您身上的病症,老爺為您請了新的醫生。”
“……”孩子沒有再發問,而是乖乖地伸出手,任由仆人將他抱入室內,隨著新的醫生用各種儀器在他身上折騰。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白大褂醫生的臉色更苦了,仆人似乎看出了什麼問題,朝直哉微微點頭,隨後帶著醫生走出室內,拉上門的瞬間,直哉就聽到了外麵傳來的說話聲:
“這位少爺的病症……隻能確定是腦部……”
“更具體的呢?”與在直哉麵前畢恭畢敬的語氣不同,仆人的聲音相當冷厲:“直毘人老爺需要更詳細的……”
“沒辦法……你們這裡沒有很多的儀器,僅憑經驗判斷我也沒辦法確定……”
“不需要那些……”
“可是……”
“我們需要你確定的是直哉少爺現在的情況……”
好吵。直哉有些無聊的想著,然後縮了縮身子。先前仆人出去的時候沒有掖好被角,讓他感覺有冷風不停地吹著他的背。
“你們這是強人所難……”
“……禪院家……”
“但我真的沒法保證……”
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大了,直哉皺起眉,這些吵鬨聲隔著一道拉門聽起來,就像蒼蠅一樣嗡嗡地惹人心煩。孩子坐起身,右手舉起小小的拳頭放在嘴前:
“咳咳咳!”
外麵的爭吵聲驟然停止。過了好一會兒,仆人才僵著一張臉拉開門:“直哉少爺,非常抱歉,我們一會就離開。”
“我生病了嗎?”
直哉問道,然後他就看到仆人的臉色更難看了:“並不是,直哉少爺,您作為直毘人老爺的嫡子,身體非常健康。”
“但是這些醫生不就是來看病的嗎?”
“當然不是。他們隻是來為您做日常身體檢查的,這是您作為直毘人老爺的嫡子所享有的權力。”仆人緩慢地說道,似乎要將這些話全部印在直哉的腦中:“您沒有生病。”
直哉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然後稚嫩的臉上露出疑惑:“可是阿容說這些醫生都是來看病的,還說這是父親對我的愛護。”他看向仆人:“是阿容說錯了嗎?還是說,父親並不愛護我嗎?”
“當然不是!直毘人老爺當然非常愛護您。”仆人斬釘截鐵的回答道,隨後朝他恭敬地鞠了一躬:“阿容隻是個非術士的下人,她的見識粗鄙短淺,直哉少爺,您絕對不能相信這樣的人的話。”
沒等直哉做出回應,仆人橫了一眼醫生,隨後大步離開,後者苦笑了一下也跟上,兩人就像是一股旋風一樣從這個院落中快速地離開。
直哉躺回了被褥中。
當天晚上,本來作為服侍直哉的貼身女仆之一【阿容】未曾出現。直哉一邊用筷子細嚼慢咽著放在小桌上精致的和食,一邊聽著站在庭院外其他侍女們的竊竊私語:
“聽說阿容下午被趕走了……”
“是直毘人老爺的隨從親自過來宣布的,連給她收拾東西的機會都沒有。”
“真可憐,聽說隻拿到了一筆很微薄的賠償金呢。”
“這算什麼,你要知道從禪院家被趕出去,她之後也不可能找到願意收容她的主家了。”一個侍女小聲說道,聲音裡似乎帶著些畏懼:“自從直哉少爺醒來後,這已經是被趕出去的第六個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當然是找出所有的間諜才會結束啊。直哉漫不經心的想著,一邊夾起一粒白蘿卜放入嘴裡嚼起來。雖然自己對於這個術士家族的內鬥沒有什麼興趣,願意扮演名為【禪院直哉】的孩子也隻是有些舍不得這裡良好的物質條件,但是對於晃到自己眼前間諜,還是能清理就清理一下吧。
作為禪院本家的中堅一代,禪院扇和禪院直毘人的爭鬥已經接近白熱化。術士家族的傳承最重視的無非就是兩點,自身的實力以及後代子嗣是否繁盛、天賦是否強大。禪院扇和禪院直毘人的個人實力不相上下,但就個人子嗣問題,前者要明顯弱於後者。前者至今都未曾生育任何子嗣,而後者已經有了禪院直哉這個嫡子,根據直哉出生後的咒力來看,其將來會覺醒的術式必然是相當強大的——哪怕隻是繼承了禪院直毘人的“投影咒法”,也足以為禪院直毘人的家主之爭奠定勝局,畢竟禪院扇現在還沒有任何子嗣呢。
綜上所述,包含禪院扇在內的所有禪院直毘人的反對派,必然會極不希望禪院直哉能夠順利成長,他們會想儘一切辦法攻擊禪院直哉這個勝利天平上至關重要的砝碼,【阿容】以及這幾天被查出的間諜隻是這些攻勢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而距離最危險的時間……”直哉一邊想著,一邊放下手中的碗筷,聽到瓷碗放在木桌上的咯噔一聲,站在屋外的侍女們立刻停止了小聲地討論,安靜地走進來將屋子收拾乾淨。
“我要休息了。”直哉示意侍女將房間收拾出來,然後有些愜意的躺在鋪好的被褥上。
“還有十三天。”
十三天後,禪院直哉四周歲。根據禪院家自古以來的記載,這也是九成九禪院術士覺醒自身術式的時間。在覺醒術式之後,即使依然是個孩子,禪院直哉也將擁有基本的自我保護能力,到時候再想在禪院家中對付他,就很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