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過來。”(2 / 2)

暴君寵婢 相吾 3978 字 9個月前

時塵安能理解。

但是母豹懷有身孕,三日一餐對於母豹和孩子來說,還是過於殘忍了。

不,就算是沒有懷孕的豹子,被這樣對待也是殘忍的,畢竟它們本不該在豹籠裡生活,本不需要仰仗皇帝的鼻息,它們本該是自由的,在草原上自在奔跑,隨心所欲地大口吃肉。

小鄭久久沒有得到時塵安的回複,腳尖微動:“時塵安?”

時塵安回神:“是,我知道了。”

小鄭走後,桃月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走了過來,道:“嚇死我了,剛才我還以為你會拒絕呢。”

“你高看我了,”時塵安道,“我哪有那樣勇敢。”

桃月道:“你還不勇敢嗎?”

時塵安從桃月的神色中難辨真心與玩笑。

*

皇帝的心情大約確實差,隔了一日,他又來了。

時塵安難掩對他的懼怕,但如今身為豹房掌事,她不得不強忍著恐懼隨侍左右,隻是那頭低到了胸前,連抬一抬的勇氣都沒有。

好在皇帝的心思都掛在餓久了,為了爭搶食物互相撕咬的豹子上,沒空搭理一個畏縮的宮女。

但鬥籠裡凶狠的動靜與漫延開來的血腥氣仍舊吸引了時塵安的注意,她呆呆地看著那些豹子為了爭一口吃的,殘忍地咬開同類的皮肉,鮮血染紅了黃色的絨毛,懷孕的母豹奄奄一息臥在鬥籠的陰暗之處,唯有潤著淚花的黃瞳泛出點絕望的光來。

“陛下。”時塵安脫口而出,聲響驚動了所有的人,那雙雙掃過來的目光像是從四方紮過來的利箭,讓時塵安頓生悔意。

“何事?”

皇帝坐在楠木交椅上,穩穩托著一盞官窯脫胎填白蓋碗,濃烈的血腥味早已壓製住了茶香,他卻依然可以麵不改色地啜飲了半盞。

時塵安抖著嗓子,道:“陛下,這些豹子已身受重傷,若是再讓它們纏鬥下去,恐怕它們就要死了。”

“所以呢?”

聲音涼薄,反問也像是嘲諷。

時塵安硬著頭皮道:“若是它們死了,陛下的消遣也就沒了。”

皇帝笑了下,將官窯蓋碗放下,饒有興趣道:“你何時也學會了這種套話?誰教你的?”

時塵安說不慣奉承的話,麵皮漲得通紅,道:“所謂食君俸祿,忠君之事,奴婢既是豹房的掌事,自當為陛下著想。”

她的聲音逐漸如蚊訥,有些虛,更多的是尷尬。

皇帝道:“行了,說不慣就彆說了。”他伸出手,指骨修長,懶懶地招著,“過來。”

招貓逗狗的姿勢,時塵安卻不得不走上前,盞盞燭火將皇帝的身影照得清晰起來,能清楚地看清他衣袍上佛頭青的暗紋。

皇帝道:“是不是覺得朕殘忍了?”

時塵安剛想說話,皇帝便警告道:“不會說假話就彆說,再叫朕聽見一句,就把你扔進鬥籠裡。”

他做的出這樣的事,並且應當是頗有興致的,時塵安忙將話吞了回去,道:“它們本該是在草原自在奔跑,而不是被困在這小小鬥籠裡為一塊生牛肉自相殘殺。”

皇帝側頭,他的目光總是鋒利的,像把刀一樣刮開人的皮囊,看到人心,因此時塵安哪怕低著頭,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寸寸落在自己的臉上。

“你怎麼會以為它們在野外互敬友愛?”皇帝道,“地盤、母豹、饑餓時獵不到獵物,這些都會成為它們互相殘殺的理由,同類相殘原本就是它們的本能,朕不過是激發了它們的本能而已。”

時塵安道:“陛下隻要每日將它們喂得飽飽的,就可以避開它們自相殘殺,但陛下沒有這樣做。”

“誰告訴你喂得飽飽的就不會自相殘殺了?”皇帝道,“同類相食,你在人群中看到的還少麼?朕可不記得餓著過他們。”

末一句,戾氣猶如抽撬而出的劍氣般勃然四發,讓時塵安一時之間止聲失語。

一隻豹子咬住了同類的喉管,殘忍地撕開,同類終於倒下,它無動於衷地用頭拱開屍體,咬住那塊一斤重帶血的生牛肉,心滿意足地叼到一旁獨自享用。

生滿倒刺的舌頭舔開牛肉,它大快朵頤,同伴還有熱氣的屍體根本無法打擊到它的食欲,它吃得狼吞虎咽。

時塵安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目光下落時看到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握著交椅的扶手,青筋在手背上綻開,青色冷淡,像是蓬勃撐開的樹枝。

時塵安頭一次意識到,皇帝看豹子相鬥,其實也並沒有她以為的那般興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