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皇帝站在旁,並未參與其中,隻是……(1 / 2)

暴君寵婢 相吾 3825 字 9個月前

“陸大人!”時塵安像兔子一樣頃刻間就躥到了陸行舟麵前,饒是平素常常感受愛戴的陸行舟麵對時塵安時,也不免感到些許局促。

他下意識瞥了眼一旁麵無表情的皇帝。

陸行舟越發覺得他看不透這位年輕的帝王。

陸行舟頭回見到皇帝是在昭獄裡,他於幽暗血腥中穿行而來,站在陸行舟麵前,俊美無儔的容顏仿佛沉入深淵的星辰,矜貴華麗的氣質讓陸行舟相形見絀。

他俯跪在地,卻感到由衷的不安,皇帝是這樣的年輕,當真能識破那些緩官場沉浮數十年的老油條的詭計嗎?

他不能確信,他甚至不能保證這位皇帝究竟是想做個明君,還是向先皇學習,選擇最自私最舒坦的道路。

但皇帝很快擊碎了他的不安,不到半天,陸行舟便確信了皇帝重整山河的決心,也察覺出皇帝深諳人性,聰明多慧,哪怕足不出宮,也一樣有雙慧眼能看儘天下事。

皇帝說,兗州之災,不在兗州,而在長安。

昔日兗州大旱,皇帝即令戶部負責從國庫撥款,賑濟旱災。戶部尚書拿著算盤,親自把這筆賬撥給皇帝聽過,那並不是筆小賬,國庫又在先皇的揮霍下,並不充盈,但皇帝想到受災的災民,仍舊把這筆錢撥了下去。

誰曾想,上百萬的雪花銀一層層撥了下去,到了百姓手裡,仍舊隻剩了薄薄一層粟米殼。而幾乎是同時,首輔王進寒六十五歲大壽時,百官來賀,流水一樣的賀禮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其中就有戶部尚書與兗州刺史孝敬上來的幾個大箱籠,神神秘秘地抬進了王府。

錦衣衛當夜私下一探,便查出了那幾個箱籠裡裝滿了銀票。

戶部尚書與兗州刺史金榜題名時,是王進寒做了他們的座師。皇帝花了幾天的時間,終於把王進寒這一脈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理清了,但等理清楚了,他也就知道兗州勢必要亂。

隻是兗州亂得要比他想得慢,因為兗州還有個愣頭青陸行舟。為了能順利瓜分掉這些賑災銀兩,而不至於讓遠在長安的皇帝知曉,那些貪官設局把劍對準了陸行舟。

但這些官員沒有料到的是,兗州的暴亂來得慢,卻也來得激烈,這些因為活不下去隻能四處逃竄的流民集結在一起,鬨起了匪災,於是這個由天災演變而來的人禍終究還是被皇帝知曉了。

他們趕緊把陸行舟等縣級小官推出來頂罪,或許在他們看來,皇帝不會也不可能處理那些三品以上的大官,畢竟如王進寒,門生滿天下,黨羽豐厚,動他,如動朝政,是和自己的政權過不去。

所有人都是這般想的,包括陸行舟,就連他對於皇帝的期待也不過是處置掉兗州刺史,再撥一筆款給兗州,讓那些被迫成為山匪的百姓重新回到家園。

但皇帝跟他說:“朝廷拿不出銀子了。”

陸行舟錯愕地看著皇帝。

皇帝輕描淡寫地揣著手,道:“因此朕預備和拿的出來的人去要。”

又過了七八日,陸行舟就在監獄裡見到了王進寒。

即使當年的瓊林宴已過去快十年,但陸行舟仍舊記得在宴會上被人簇擁起來,高高在上的王進寒向他投過來那輕蔑地一瞥:“聽我家的門子說你送來了兩匹布?”

陸行舟家境貧寒,就連上京趕考的銀子也是鄉親們湊出來的,哪來的閒錢買禮,隻是大家都說中了進士,還要給座師送禮,否則有失禮數,況且今年的座師是王進寒,有他提攜,往日仕途必將坦蕩。陸行舟方才咬牙省出路費,買了兩匹錦布送去。

他亦知那兩匹錦布不如大名鼎鼎的雲錦,然而,那已經是他所能買到的最好的布料了。

然而。

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王進寒當著眾人的麵將那兩匹布退了回來,口中溫言皆是關心之語,說陸行舟家貧不必如此。可是那兩匹布仿佛故意似的,在與宴之人的眼皮下走了一圈,才肯回到陸行舟手裡。

那一刻,陸行舟感覺自己身上打滿了補丁,坐在衣冠楚楚的進士之間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後來,他理所當然地被外放至一個再貧窮不過的地方,並且此生再無調任的可能。

陸行舟此生再也沒法忘卻王進寒的那個眼神,他由此第一次意識到權勢是如何將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而現在,隔著昭獄的木欄杆,他卻看到王進寒褪下紅色錦雞補子官服,換上粗麻的囚服,束手鎖腳的被兩個獄卒拖去,鮮血在他的身後流成一條蜿蜒的線。

陸行舟從未想過高高在上的人,有朝一日也會被斬落馬下,更沒想過皇帝出手竟然這般快準狠,他被震驚得久久忘記坐下。

到了夜裡,他聽到王進寒在呼疼喊餓,隔著好幾間都牢房,陸行舟隻覺他的聲音幽怨如泣,很快,有獄卒端來參湯,撬開王進寒的嘴灌了下去。

一晚上,獄卒在王進寒的牢房裡進進出出,沒讓他安穩地睡上一刻。陸行舟便知道對王進寒的刑訊始終都沒有停止,他也終於明白了皇帝那天說得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