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月愣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無情無義的話竟然是出自時塵安之口,這讓她連眼淚都忘記掉了,發自內心的羞惱來不及掩飾,全部扭曲地展現在臉上。
時塵安默默後退了兩步。
桃月這才回過神來,意識自己露了餡,可再要裝回楚楚可憐的模樣便未免顯得太過刻意,於是她索性抹了眼淚,也不裝了,直勾勾地盯著時塵安:“你果然嫌棄我。”
時塵安道:“我為什麼不能嫌棄你?你的心要真是乾淨,也做不出傷害我的事。”
桃月道:“那隻是幾句流言,你有陛下護著,傷不到你。”
時塵安一聽火氣就冒了上來,她四下一看,走到花圃邊上取出一顆不大的石子來,她不由分說朝桃月丟去,桃月很快就躲開了,驚魂未定地看著時塵安。
時塵安攤開手,那枚石子仍舊好端端地躺在她的手上,她道:“莫說我剛才沒扔出這枚石子,就算扔出去了,它也對你造不成任何的實質性傷害,既然如此,你躲什麼?”
桃月蒼白地辯解:“可那畢竟是石子……”
“可那也是眾口鑠金的流言!”時塵安堅決地,毫無轉圜餘地地說道,“桃月,你如此害我,還不知悔過,我也不敢留你,你離開豹房吧。”
桃月這回倒是真心實意地哭了,畢竟離開了豹房,她再也找不到一個比這更為舒坦地去處了,她跪在地上想再求時塵安,但時塵安已經轉身離開了,毫無回頭的可能。
*
“嗐。”
皇帝抬眼:“這是你今晚歎的第幾聲氣?氣不順,字也飄。”
時塵安聞言頓筆,她偏著頭將剛練出來的大字看了一遍,果真如皇帝所言,氣浮心燥,這字也歪扭得狠。
她索性擱下筆,道:“我想不明白。”
關於桃月的事,她有許多都是想不明白的,她並不是挾恩圖報的人,但桃月隻能依靠她也是事實,她不明白桃月到底何來的底氣,敢將唯一的支柱給推走。
她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好了,讓桃月恨她恨到就算毀了自己安逸的生活,也要拖她下水的地步。
時塵安想了許久,仍舊想不通。
皇帝閒閒地翻過一頁書,道:“怎麼又在自省了?”
時塵安道:“聖人說了,吾日三省吾身。”
皇帝自然地接話:“今天自己痛快了嗎?讓討厭的人痛快了嗎?下次能讓他更不痛快嗎?”
時塵安小臉呆滯:“聖人說的似乎不是這三省。”
皇帝道:“忘掉聖人的三省,你隻需記得我這三省就好,來,先抄三遍,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時塵安才不上他的當,她把小臉搖得如撥浪鼓:“你誤人子弟,我才不抄。”
皇帝輕笑:“好,你不抄,你繼續自省,我倒要看看你能省出什麼話來。”
時塵安瞪他:“你明知故問。”
皇帝道:“那還不先抄三遍我的三省?”
時塵安沒了法子,隻得提起筆,慢騰騰地分外不情願地抄完三遍,她一邊抄,一邊回憶今日的事。
她痛快了嗎?
確實蠻痛快了,她今日不僅說了桃月,還把她趕走了,日後少了個搬弄是非,顛倒黑白的人,她的生活將會繼續保持安寧平靜。
桃月不痛快了嗎?
她最後哭得那麼慘,聽說離開豹房時,眼淚都沒止住過,一直在哀求還要再見時塵安一麵也沒見到,想必是十分不痛快了。
還能讓桃月更不痛快嗎?
時塵安想了想,覺得事情點到為止即可,左右桃月離了她也不會再有舒坦日子可以過,她若再趕儘殺絕,就是她過火了。
這麼一想,時塵安胸中的鬱悶倒是一掃而光。
偏她落完最後一筆,一直盯著她瞧的皇帝如心有靈犀般,道:“抄完就痛快了,我這三省多好用。”
皇帝那三省過於無恥霸道,時塵安羞於承認自己的陰暗小心思,可她又不善說謊,因此支支吾吾,最後隻能敷衍地點了個不算是的頭。
皇帝道:“下次還動不動就自省嗎?天天自省自省,沒見人情世故上有多長進,倒是把一個小姑娘害得鬱鬱寡歡了,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