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宮——
暗夜如墨,風聲颯颯。
陸太後失望地看著陸聿。
他是陸氏的長子嫡孫,又是長公主之子,隻要聽她的話,早晚可以位極人臣,永續陸氏輝煌。
可他太不聽話了,他憎恨他的父親,怨懣她這個姑母,自以為和陸氏之人不一樣,不喜這些門戶私計,權謀機變,根本不能為她所掌控。
她不是沒想過扶持那些聽話的庶子,來製衡這個不聽話的嫡子,可北朝重嫡庶,朝廷不認可,皇帝不親近,陸氏庶子根本沒有出頭之日。
先帝憑什麼允諾陸氏嫡女為後?
不是因為嫡女姓陸,而是因為陸氏嫡女是皇帝的外甥女,弘農楊氏的外孫女。
魏國朝堂局勢複雜,皇室宗親、鮮卑勳貴、漢人世家三股勢力彼此製衡。
陸氏嫡女是平衡三方矛盾的存在,可陸氏庶女算個什麼東西?
滿朝文武絕不答應!
陸太後需要仰仗皇室宗親的力量壓製鮮卑勳貴,也需要漢人世家的力量推動改革。
她不能觸動他們的利益。
以漢女的兒子為太子,以胡女為皇後,是平衡胡漢矛盾最好的方式。一個漢女所生的下一任皇帝,才能延續漢化改革的理想,推動胡漢大融合。
可是皇帝不點頭,她也沒辦法把陸氏庶女捧上皇後位。
不給皇帝想要的,他也不會給陸氏想要的。
陸聿為什麼就是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陸聿,你再不退,我便不會留情了。”
陸太後立在階前,鳳眸微抬,流露出幾分殺意。
禁軍得令,開始列陣。
陸聿陰惻惻一笑,掃視了一圈眼前黑壓壓的禁軍,無所畏懼,他奪下近側禁軍的長戟,騰挪轉移之際,禁軍已經被放倒了一大片。
他踏著血路,一步一步往宮中走去。
王芸兒扶著陸太後往後方躲避,看著跟禁軍廝殺的陸聿,眉目擔憂,“太後,彆再固執了,難道你真要看著公子命喪於此嗎?”
陸太後冷冷看著火光中廝殺的人影,不為所動。
禁軍輪番上陣,消磨他的體力,陸聿很快便有些力不從心,一開始還有顧忌的禁軍,得了太後之令後,也不再留手,一杆刀□□入他的肩頭,頓時血流如注。
“太後!”
眼見陸聿負傷,王芸兒神色愈發焦急,可陸太後還在固執己見,對她的聲音置若罔聞。
王芸兒心急之際,便奪了身側護衛的長刀,飛身入陣,她跟了陸太後二十餘年,最是了解太後心性,陸聿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她不想陸太後後悔。
她替陸聿擋下下一波攻擊,抬刀擋在他身前,給他指路道:“華林西館。”
陸聿眼神一動,麵無表情拔下刺入肩膀的長槍,冷冷扔在了地上,繼續搏殺,衝出重圍。
廝殺還在繼續,禁軍如流水般一波接一波湧來,眼見二人真的都要命喪於此,一道清喝傳來——
“全都住手!”
禁軍立刻收手後退。
陸太後看著他負血頑抗的模樣,終於妥協了,這是陸氏唯一的嫡子繼承人,她沒想過真的跟他拚命。
陸聿步步緊逼,禁軍節節後退。
月色下,傷口的鮮血如清泉般汩汩流出,染濕了玄色衣袍。
“陸聿,你瘋了嗎?”
陸太後站在夜風之中,麵如死灰,她籌謀的一切,都是為了陸氏的家業長遠,他是陸氏的繼承人,他會是最終獲益者。
他可以位極人臣,可以權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