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來龍去脈終於完整,而始作俑者更是呼之欲出。
好大一盤棋,好狠的手腕,一時竟不知作何感慨,不免自嘲他孫某人也未免太被人看得起,還要勞人費心費力步步算計。
如此不擇手段,如此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鮮活的生命在權貴眼中不值分毫,被肆意拿捏。可善良單純的雲霓又做錯了什麼?她在花一般的年紀煙消玉隕,不過因為她是他孫某人的妻子而已。
可笑,可歎,可恨。
怒氣堵到了嗓子眼,刺激雙眼陣陣酸痛隻想落淚。
哀莫大於心死。當內心被妒恨填滿,滿腹的心事無人傾訴,溫柔情愛似乎成了上輩子的事情。
李媽見他愣神,不敢多嘴,忙連滾帶爬逃出他的視線,生怕他反悔改變主意。
他呆滯在那,看著李媽倉皇而逃的背影,冷笑幾聲。再望向籠子裡的小蠻,它閉著眼睛約莫是睡著了。睡著了好,聽不見這些陰溝裡的肮臟事。
李媽固然可恨,可就算殺她千次萬次又有何用。
從前他隻是暗自生疑,苦於沒有證據。那場意外太巧,巧的如天定般無法躲避。而現如今,罪魁禍首是誰他已心知肚明。
隻是雲霓不是個不當心的人,究竟是如李媽所說腳底打滑不慎入池還是有彆的什麼人推她一把?清風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他不死心,第二日一早便找個由頭去宰相府拜訪。
“喲,小侄突然登門拜訪,稀客,是有何要事?”宰相一臉喜悅,暗想孫清屹這小子還不算糊塗,隻可惜以前過於執拗了些,畢竟年輕。
“我家夫人遇害當天,清風無端出現在荷園,不知是巧合還是安排?”孫清屹不做彎繞,直擊要害。
宰相臉上的笑漸漸消失,背對過去走到屋內正中的椅子轉身坐下,再隨手示意他找一處就坐。
“來人,上茶。”
孫清屹站在那沒有動,“不勞駕了,我隻說幾句便走。”
宰相本低著頭撥弄手指,聽到他這句沒忍住眯著眼開始打量,麵容似乎有所舒展,輕笑一聲,“我府裡的丫鬟小仆加起來過百,難不成要我一一知曉他們的具體行蹤?小侄強人所難了。”
“還有,沒記錯的話,小侄不久將是我家小婿。我自當體諒小侄與先夫人青梅竹馬伉儷情深,可她去世已久,日後措辭還當謹慎些,彆委屈了我家女兒。”
“清風是您夫人身邊的人,她的去向您也許不知,但您夫人自然一清二楚。”孫清屹並不理會,步步緊逼。
宰相一拍腦袋,“想起來了,清風半年前突患重疾,去世了。”輕飄飄的一句話,眼神卻露著絲狠絕。
那個眼神讓他莫名背脊發涼。話說到這個份上,真相昭然若揭。他不再多問,心已明了。隻匆匆一拜,便拂袖離去。
回家的路上他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種報仇的辦法。可邁入門檻的瞬間,想到年邁的父母,孫家上下老小的命脈,隻能狠狠攥緊拳頭,強忍下去。
他疾步回到書房,命任何人不能打擾。小蠻圓溜溜的眼睛打著轉,眼神依舊清澈。
“我今天去了趟宰相府”,剛起個頭,他抹掉眼角的淚,“罷了,不提了。”
“你隻要知道,生生世世相守的承諾我沒忘,你也彆忘。”
“對不起。”
小蠻歪著頭,一蹦一蹦跳到籠子前,看他。
眼神裡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他好像懂了,又覺得沒有;隻知道心裡漸漸恢複了平靜。
一向不屑參與黨羽相爭的他在朝野勢單力薄,想與宰相抗衡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宰相如今勢力正猛,風光正盛,卻也有不少人私下揣摩官家心裡因此起了忌憚;既然那樁婚躲不掉,不如利用。粗粗在大腦裡勾勒出計劃,細枝末節的部分還需要從長計議。
他暗自做下決定。心想,仇肯定是要報的,報完之後人生也沒什麼意思,不如乾脆隨雲霓去了吧。他隨意搭在籠子上的食指突然被小蠻狠狠啄了一下,他回過神,突如其來的鈍痛讓他不由得吸了一口氣。
而小蠻仍盯著他,眼神直勾勾一直看到他心底;見他不響,作勢又要彎腰去啄。
“我錯了,錯了。絕不輕生。”
小蠻這才直起身來,踱步到籠子的另一側,神情裡依稀能看見雲霓以前“管教”他時那般正經模樣,透著絲絲得意。
他又喜又悲,摩挲著被啄的部位,喃喃自語,“有你在就好了。”
“你在想什麼?”冉沁瑤委屈哽咽的聲音打破沉寂,拉他回來。
他緊緊將她抱住,“我也有故事想說與你聽。”
“現在?!”她睜大雙眼,指了指牆上的時鐘。
此刻夜深露重,窗台外的薔薇花也耷拉著腦袋,不知不覺聊了這麼久,快要入深夜了。
“你累了?”他淺笑,將額頭抵著她的,摩擦她的鼻尖。
“我覺得這個點不適合講故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