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夢 承願而來(2 / 2)

孫清屹隻字片語間不再顧忌宰相的身份,這七年來他處心積慮搜集宰相的把柄,在朝野上下織下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以前的他從不屑官場上的虛假做派,現在帶著假麵虛與委蛇起來卻頗得心應手。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常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鄙夷之色。假麵戴太久,每每摘下時都連帶著筋皮,撕的人齜牙咧嘴。該結束了,他對自己說。

樹倒猢猻散,宰相塌台那天,他也向官家遞交了辭呈。外人眼裡的宰相府乘龍快婿,此番沒受到牽連已屬官家仁慈,格外開恩。也有知內情的想為他美言幾句,官家並非愚笨之人,自然能猜到他和宰相並非同夥,保他個一官半職不難。他擺手攔下,“我也累了,早就該退了。”

府邸裡沒有了女人的吵鬨,隻剩嚶嚶哭啼,更讓人煩。

“你能救我父親麼?他倒了,你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冷笑一聲,走到案前,奮筆疾書,此番場景在他腦海中演練多回,將一紙休書扔到她臉上。

“你我已無任何瓜葛,你走吧。”

女人似乎早已料到如此,卻仍被他的狠心絕情刺痛雙眼。“你真從未對我另眼相待一點?”

他抬起頭,第一次認真的和她對視,冷冰冰的,“沒有。”

“若你要問,沒有雲霓,我們會不會不一樣。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因為自我出生那日起,就和雲霓綁在了一起。”

“若你還要問,如果雲霓沒有出事,我會不會對你不一樣。答案是不會,我答應過雲霓,生生世世隻與她好。你口口聲聲說鐘情於我,卻將我的心愛之物毀的一乾二淨。我愛的人和一切在你眼裡都不值一提,你又怎配要我的另眼相待?”

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她推心置腹的交談。

那一日他又回到那間屋子,屋裡早就找不到絲毫和雲霓有關的痕跡。他在桌前坐了很久,久到夜深人靜,床榻和邊櫃深處的縫隙裡閃著一個亮晶晶的東西,被燭光反射到他眼裡。

他費力地搬動邊櫃,用儘力氣去夠,摸到的瞬間,他終於又有了要落淚的衝動。是那隻簪。

雲霓之前因為簪的丟失慪氣了許久,怎麼也哄不好。他便跑遍市集想尋個一模一樣的給她,可世間哪有那麼多一模一樣的東西,丟了就是丟了,再買一個也不是原來的樣子。

原來沒丟,原來隻是落在了角落裡,原來還在這屋子裡。

他小心翼翼的擦拭,包好放在胸前;暗自做下決定。

餘生不長,不如去她愛的鐘禪寺伴著佛燈經書,為她抄經。

剃度儀式時,智通大師問,“貧僧見施主塵緣未了,不宜修行。可所謂佛渡有緣人,貧僧與施主有緣,也見施主頗有幾分慧根。一如佛門深似海,俗世塵緣皆要拋下,不知施主想好了嗎?”

“大師,我想好了。”

“法號呢?”

“就叫智癡吧。”

智癡圓寂前嘴裡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旁人聽不真切。一旁的智通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人這一輩子,承願而來。智癡苦修佛燈二十載,潛心修行,用心至深,還望佛祖了他心願。”

故事說到這裡,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冉沁瑤聳了聳鼻子,外麵的陽光不知何時亮的有些刺眼,路邊來往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小王風塵仆仆穿著騎行服進到店裡,映入眼簾的是角落裡紅著眼的老板,和她對麵沉默不語的男人,心裡大喊不好,自己來的時機不對,正好撞上二人吵架。正捉摸著找個理由遁了,沒想被冉沁瑤叫住。

“今天你在店裡駐守吧,我有事。”

“又有事?”合著老板也不想好好開店了,三天兩頭往外跑,這還是之前口口聲聲要賺錢的財迷麼?

“嗯。”說著便起身自然牽住對麵男人的手,兩人相視一會,像是交流了什麼彆人聽不懂的暗語。便一起朝店外走去。

“老板?總得透露下行蹤吧。”

“我們去鐘禪寺還願。”

“。。。”

鐘禪寺到底是個什麼神奇的地方,小王納悶,不能改日了,明天一早她就去拜拜!

馳車飛奔,並無多言,二人一路上都在消化彼此言語裡的信息和情緒。這些時日的焦慮和忐忑煙消雲散,現下隻覺輕鬆,不由自主同時呼了口氣,又一起樂了。

下了車,冉沁瑤拉著他徑直往裡走,步履匆匆的二人無暇顧其他,齊齊跪拜在正殿中央。

都說人是承願而來,上輩子許願,這輩子來還。

那麼他們二人前世篤定許下的些許願望,就用這一世的相守一一抵還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