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瞧瞧,每次我做菜他就誇我,哄我以後接著做菜給他吃。”
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吃飯,赴考的事突然浮上心頭,擾亂了安寧的平靜,終於裴遙下定決心開口到:“爹娘,林海書院今年招收學子的名額較往年增加許多,我……想去試試。”
裴父裴母麵麵相覷,麵露難色,本其樂融融的氛圍立馬沉寂下來,裴遙也不安地等待著,最後裴父點了點頭,開口道:“遙兒,你想做的事隻管放心去做,不用顧忌太多。”裴遙正欲開口,裴父搖搖頭,抬手阻止他,繼續說道:“為父知道你的顧慮,錢財方麵我和你娘自會想辦法,無需操心。遙兒有此雄心,為父定將全心相助。”裴遙站起身跪地鄭重一拜:“多謝父親,還有母親。”
“一家人何須見外。”
語畢,室內突兀的一片沉寂,裴英抬頭,看見三人正看著自己。消息來得突然,裴英尚在驚愕,腦袋發懵,但腦內不由自主地回憶起裴遙近日許多欲言又止的時刻,原來早有蛛絲馬跡。
裴英眼角發紅,忍住心中不舍道:“哥哥放心去,阿英會照顧好爹娘,不叫哥哥憂心。”
“我若真考中,以後相聚就難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眼下就擺起譜來了。”裴英故意打趣道。
裴遙忍不住一笑,心被溫暖充溢,“謝謝爹娘,還有阿英。”輕輕揉揉阿英的腦袋。
夜色清涼,池塘水色倒映著銀暉,蹲據在荷葉上的青蛙,噗通跳入水中,帶起一圈圈擴散開去的漣漪。裴英坐在池邊,心不在焉地揮著木棒,攪動池水。餘光中看到裴遙走來,用手掃一掃身旁的石頭上的灰。
裴英:“你是不是早就有打算了。”
裴遙順勢在裴英身旁坐下,說道:“是……抱歉,阿英。”
“下次這樣的事你要早點說,去外麵讀書要準備的東西可多了,我都來不及……”
“對不起阿英,是我不好。”
“哥,我們之後還能見麵嗎?”
裴遙摸摸裴英的腦袋,說道:“肯定啊,我之後多回來看你。”
“嗯。”
一片清輝中,裴英與裴遙靜靜感受著清風吹拂,他們都知道這隻是一句寬慰,但都默契地沒有拆穿。
此刻屋內燭火搖曳,在牆上投下裴父裴母晦暗的影子,裴母翻找一通,拿出破舊的小布袋,裡麵是家中這些年的積蓄,對於普通人家已有不少,但目前的境況仍是捉襟見肘。
裴父坐在桌邊,摩挲著粗碗的口沿,說道:“我明日去向親戚朋友們借點,看看能借多少。”
裴母背對著裴父,仍在箱中翻找,說道:“咱倆一年到頭勞作,也隻攢下這點錢,親戚朋友又能好到哪去呢。況且近幾年天災不斷,家家都難捱,哪還能有錢借給咱們。”
突然,箱底的木盒子映入眼簾,裴母打開木盒子,塵封的往事如潮水湧入腦海。裴母急忙忙起身,將盒中之物拿給裴父。“差點忘了,撿到英丫頭那年,繈褓中還有塊玉,這些年一直留著,原想著或許有一天她家人來尋,能憑玉相認,但十幾年過去了,也從未聽到任何消息……”
裴父拿起玉佩,玉佩半個手掌大小,瑩瑩生輝,觸手溫潤,雕著一株蘭花,在這陋室之中顯得格格不入,顯然價值不菲,說道:“這樣吧,你明日拿著這玉去臨縣的當鋪,彆叫認識的人看了起疑。這玉佩價值不菲,應當能換不少錢。”
“是活當還是死當呢?”
“活當吧,日後我們若要贖回,也能再贖回。雖然自行處置了英丫頭的玉並不厚道,但實在是情勢所迫。”
“那一會兒把遙兒叫來,問問他的意見。”
“嗯。”
裴遙裴英兩人一同歸家,遠遠地看見裴父站在屋門前,伸手招呼裴遙進屋。
“想必爹爹有事囑咐,哥哥快去。”裴英從背後輕輕推了裴遙一下,裴遙掀簾低頭進屋,看到屋中翻箱倒櫃的情景問道:“爹爹可是錢財上有苦惱。”拉出長凳坐在裴父對麵,微笑道:“葉家公子向孩兒承諾過,可借貸學費給我,日後再還,不收我利息。雖然學費仍是不小的花銷,但孩兒總能慢慢償還。”
裴父裴母微微吃驚,平素知道裴遙與葉辭交往,但並不知道兩人關係如此近。
裴父開口道:“既然遙兒相信葉家小子,我們也自然相信他的承諾,但……畢竟葉辭出身葉家,他爹葉全此人你又不是不知,這幾年葉全趁著農戶家中困難,放貸買地,兩年下來,土地不知翻了幾倍。你看看你方伯家因著前幾年向葉家貸了款子,家中被逼迫到什麼地步,現在也沒能緩過氣來。就算葉辭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現在仍依附於家中,即使是有心怕也不容易做到。”
聽罷,裴遙始知自己看得淺薄,不由得苦笑點頭。依葉全的性子,若是知道葉辭不計利息地借貸給自己,家中不知要被刮掉幾層皮。
裴父將身旁的木盒子打開,推至裴遙麵前,說道:“遙兒,莫憂心,我和你娘商量了,明日將英兒的玉佩拿出來當了,此番叫你來,是想問問你的意見。”
“阿英的繈褓中竟有玉佩嗎,我都不知。”
“你當時太小,如何記得,若不是今晚翻找東西找出來,我們也未必能想起來。”
裴遙沉默半晌,抬頭問道:“爹娘是否要將阿英的身世告知於她?”
“我與你娘暫時不打算說,這些年我們待阿英如己出,早已是一家人,若一直無尋訪的消息,我們打算一直瞞著這個消息,不願讓她心生芥蒂。”
“這麼多年也沒見人來尋,這玉佩不如直接賣了。”
裴母立即說道:“不妥,我們不能自作主張替阿英決定。”
“是,孩兒考慮不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