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看著桃子桌前琳琅滿目的香粉小罐子，躍躍欲試道：“我也想試試，不過我不會用。”

“你先洗漱，我一會兒來替你上妝。”

“好。”裴英突然來了精神，洗漱完後高高興興地走到衣櫃前，挑出一條春辰色衣衫穿上，細致地梳好了發髻。此時桃子已梳上妝完畢，裴英湊到桃子麵前，細細看著桃子的麵容。桃子的五官偏圓鈍，自帶一股嬌憨氣質，上妝之後眼周與桃腮泛著一圈淺淡的粉色，舉手抬眉間帶著天真的媚態。

“好像沒有變化。”裴英轉著腦袋，皺著眉細細觀察道，“但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桃子輕笑一聲，雙手搭上裴英的肩，將她按在凳子上，說道：“上妝的目的正在於此。好啦，該你了。”

桃子走到裴英身前，細細打量她的五官。裴英生著一張鵝蛋臉，不同於西林城女子慣有的柳葉眉，裴英長著一雙遠山眉，眉細長而舒揚，顏色淺淡，含著若有似無的情意，仿佛又帶著淡淡哀愁。眉下是一雙水靈靈的杏眼，琥珀色的瞳孔如湖水清淡，眼波中倒映著桃子的麵容。瓊鼻秀氣而挺拔，一張小嘴泛著櫻桃色，嘴角微微向下，調和了上半張臉的靈動嬌豔，顯出一分與年紀不符的冷淡。

桃子看著裴英的五官，一時拿不定主意從哪下手，好像無論在哪裡添一筆，都會打破裴英臉上微妙而矛盾的平衡。裴英看著桃子猶豫的表情問道：“怎麼了？”

桃子懊喪地放下手說道：“唉奇怪，看著你我都不知道從哪下筆。好像無論從哪裡添一筆，都不如你原本好看。”

裴英睜大眼問道：“桃子這是在誇我嗎？”

“當然啦，我們阿英確實生的美。”

裴英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因為自己賴床一陣現在已經不早了，再賴下去可能要耽誤兩人逛街，於是起身說道：“既然我生的美，那就不用上妝了，咱們走吧。”

“不畫了？”

“或者等我今日買了胭脂再畫吧。”

“行吧。”桃子收拾了桌上的東西，帶上銀錢便與裴英一同出門去了。

西林城依水而建，城中河道縱橫，人們常坐船出行。兩人今日要去的梅香塢是一處臨水市集，無數商肆林立在河道兩側，一座座拱橋將兩岸相連，河中劃行的船絡繹不絕。兩人走到梅香塢，抬眼望去，隻見商鋪門前還掛著中秋時掛的黃燈籠，一溜排過去，一如條流動的緞帶。兩人也加入逛街的行人之中，如一滴水彙入河流，很快便淹沒其中。兩人先去了布匹店，裴英陪著桃子挑了好幾匹布，再去了乾果店，稱了些蜜餞果子。

裴英看著桃子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問道：“買這麼多，吃得完麼。”

桃子笑道：“一個人當然吃不完了，我是要帶回家裡的。”

裴英這才想起來桃子早已成婚這件事，這段時日桃子一直待在府中，成日和裴英一起，裴英都忘了桃子已有家事這件事，心中不禁浮起淡淡的失意，問道：“那你一會兒要回家嗎？”

“我隻回去放下東西，並不在家裡待。”

裴英心中暗暗雀躍，正說著，兩人路過一間成衣鋪，鋪子貼牆高掛著一件西子色的交領齊腰印花裙衫，裴英立即被裙衫獨特的顏色吸引住了，停在鋪前。桃子順著裴英的目光看過去，也看到了這件裙衫，笑著在背後輕推了裴英一把，說道：“喜歡就去試試吧。”

裴英臉頰微紅，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走進店中，掌櫃看到兩人走進，殷勤地迎上來，發現裴英在看西子色的裙衫時，頓時止不住笑意介紹道：“這件衣服乃是絲光綢鍛製成，染色的師傅染完這匹布後才發現調色偏了，因此隻染了這一匹，做成這條裙子，姑娘不如試試。”

桃子仔細看了看裙衫點點頭道：“不錯，我也覺得適合你，試試吧。”

掌櫃頗有眼色地招呼小二將裙衫取下，小二捧著折好的衣服走到裴英旁邊，掌櫃向裴英做了個請的動作，裴英被架起來下不來台，隻好進到後麵的隔間中換衣。裴英整理好裙衫後，掀簾而出，行走間衣擺飄飄帶風，如同行走在水麵上掀起朵朵漣漪，袖口略寬，舉手抬足間透露著風流而文雅的氣質，與裴英的靈動而淡漠的氣質融合得剛好，在外等候的桃子看著裴英不由得呆了。裴英看著桃子直愣愣的眼光，臉上有點發紅，走近說道：“好像腰大了點。”說著比劃了一下腰間的尺寸，確實是有不少空餘。

掌櫃立即說道：“小問題，隻消兩刻鐘店裡裁縫就能改好。這裙子很襯姑娘呢。”

裴英看著桃子無聲地詢問，桃子點頭如搗蒜，連連表示滿意。

裴英笑道：“那去結賬吧。”裴英跟著掌櫃去了櫃台結賬，花了裴英半個月的月錢，裴英結賬時感到有點肉痛，但耐不住喜歡還是買了下來。結過帳後，裴英隨裁縫去後麵的隔間量了尺寸，桃子也將買的東西一並寄放在了店中。老板殷勤地將兩人送到門口，說道：“二位姑娘再去逛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就能改好。”

“該去逛胭脂鋪了。”

“走吧。”

兩人手裡的東西撂下後一身輕鬆，沿著河岸慢慢地走，一邊找胭脂鋪一邊欣賞河岸兩側柳枝飄揚的美景。兩人走到半路，天上突然開始飄雨，一開始雨點不大，兩人便往回折返，想著加快腳步能趕回成衣鋪，卻不承想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砸到人身上，衣衫登時就被打濕一塊，再走下去，隻怕是內衫的顏色要顯出來，兩人隻好趕緊過了橋，鑽進了最近的茶鋪。兩人抖落身上的雨珠，點了一壺茶，坐在屋簷下，等待雨歇。

桃子喝了一口茶，悄聲對裴英說道：“沒你泡的好喝，虧了。”

裴英笑著悄悄回道：“瞧瞧你，如今這麼叼嘴了。”

桃子笑著又飲了一口茶，兩人相對而坐，感受著潮濕的水汽撲到臉頰上來。雨點落到河麵上，濺起一圈又一圈漣漪，原在河上乘船遊玩的遊客也慢慢劃走了，河兩岸的街道上，行人踩著青石板急匆匆地躲著雨，留下一串“噠噠噠”的腳步聲。雨點滴滴答答如斷掉的珠鏈，不知何時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