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夫人在舒父那裡受了不少氣，回府時臉還陰著。隨之帶來的結親取消的消息，在慕府引起了不小的熱度，一時間府中的下人們都在偷偷討論內情。不過兩家雖有結親的打算，但畢竟還沒來得及走明麵上的過場，因此這波熱度很快又降了下去，如風吹湖麵般，帶起幾絲漣漪又很快消弭。

裴英睜開眼，入目是陌生的帳頂，愣了片刻，才想起來自己昨日在新碧處請了假，到了清漪處來過新年，眼下正睡在片羽閣客房裡。今日是除夕，昨日夜晚關店後片羽閣內的店員們已走了七七八八，今日人應當更少了，院子裡十分安靜。裴英起身，從帶來的衣服裡拿出一套雲影坊買的紅色裙衫換上，頗有喜氣。推開窗，院子入目處皆落了雪，遠處的樹上也掛滿了雪，不見本來的蒼綠顏色，樹杈不堪雪的重負，時不時發出“哢嚓”的折斷聲。院子裡放著一大一小兩個團起來的雪球，應當是想要堆雪人，還沒壘在一起。清漪的狸奴不知怎的跑了出來，正立在院中好奇地踩著地上的雪，被雪冰得一激靈，抖著腿，想找個暖和點的下腳處，遍尋不到，七歪八扭地試探著，僵立在原地。看著狸奴進退兩難的處境，裴英笑出了聲，狸奴聽到了動靜，頓時看了過來，朝裴英求救似的“喵”了一聲，一臉慘相。裴英推開門，將狸奴從雪地裡拎起來，抱進懷裡。那狸奴得了溫暖，一個勁地往裴英衣襟裡鑽，緊緊扒住裴英的衣服，在裴英的臂窩裡找了個妥帖的位置躺下才罷休。裴英一手摟著狸奴，一手摸著狸奴腦袋頂鬆軟的毛發，問道：“不是怕冷嗎，怎麼自己跑出來了？”

狸奴軟乎乎地喵叫了一聲，聽得裴英心都化了。

“——哎你醒了啊。”清漪走在廊下，左手提著竹編的菜籃，裡麵裝著各色的蔬菜，堆得滿了出來，右手提著個桶，桶裡傳來撲騰的水聲。清漪看到裴英如年畫娃娃一般討喜的打扮，不禁眼前一亮，多看了兩眼，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擱下手上的東西向裴英走近。

“你這是買了菜回來了？起這麼早。”

“昨日和菜市的老板訂好了菜，送到了門口，我去拿了進來。”清漪目光往下，看到舒舒服服賴在裴英懷裡的狸奴，說道，“這小子長胖了，抱著累手，我來吧。”說著就要將狸奴抱走。

“不累的，它不重。”裴英側身躲過了清漪伸來的手，與此同時，那狸奴也緊緊揪住裴英的衣衫，一副不願挪窩的樣子。清漪隻好悻悻地收回了手。

“你昨日就說餘叔要來，怎麼現在還沒見著呢？”

“可能是被困在路上了，今年雪大，路不好走。不過依著他們出發的時間……今天怎麼說也能到吧。”

“閣裡還有其他人嗎？怎麼一點動靜也聽不見。”

“剛都被我趕回家了，我可不是那種攔著不讓人家團圓的黑心老板。”清漪頗為得意地顯擺著。

“隻有我們兩個人在？”

清漪點了點頭。

“這麼大的片羽閣，你就不怕有人來偷東西麼？”

“怕，但等師傅一到，就不怕了。”

突然兩人身後響起一陣敲門聲。清漪頓時喜上眉梢：“應該是師傅到了。”急忙往門口走去。

裴英也抱著狸奴跟上，打開門便見到一位身著黑衣的高挑青年，青年身後停著一輛馬車，車頂被厚厚的雪覆蓋。車夫正在拂去車頂的雪，以防把頂壓得變形。

清漪一見青年，熱絡地勾住對麵的人的肩膀，說道：“說曹操曹操到，我正愁沒人幫我看家呢。”

“得了吧你。”青年冷這臉拂去清漪的胳膊，目露嫌棄。

兩人身後，一位披著大氅，戴著厚氈帽的身影從馬車裡鑽了出來，稍整帽簷，便露出了餘老那張和善的臉。餘老一下馬車便看見了門沿處呆站著的裴英，帶著笑招呼道：“裴姑娘，好久不見了。” 溫和而醇厚的聲音瞬間拉近了距離，裴英有些緊張的心情瞬間被撫平，向餘老走近。餘老打量著裴英，發現相較上次見麵，裴英長高了不少，氣色看著不錯，雙頰透出粉色。餘老問道：“清漪那小子，照顧姑娘還儘心吧？”

裴英笑著點點頭道：“他幫了我不少忙，多虧了您的照顧。”

“那當然，我辦事自然是妥妥的。”清漪邀功般的湊過來說道。

“好了好了，有話進去說吧，彆在這冰天雪地裡站著了。”餘老挾著大家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