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似乎以遠山眉居多,不像南方,多是柳葉眉。”
“我看北地的衣服花樣雖沒有我們那邊的細致精美,但圖案瀟灑豪放,穿在她們身上倒是很合適。”
幾人說了一陣,一個小丫鬟悄聲說道:“裴英姐姐長著一對柳葉眉,眉骨也高,倒是很像北方女子的特征呢。”
“你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
“但身量好像不太夠。”
“肯定還會長高的啦……”
閉上眼休息卻沒睡著的裴英自知不是個出聲的好時機,索性裝睡沒回應,沒過一會兒真的睡了過去。
“——到了到了。”一個小丫鬟望著窗外興奮地說道,將裴英鬨醒了。馬車上的一席人湊到窗邊或掀開簾子,好奇地看著外頭的景色。前方不遠處,上京的城門威嚴而肅然,官兵秩序井然,把守兩側通道,查著通行馬車的通關文牒,依次放行。慕雲那輛馬車提交文牒後,官兵沒查後頭的馬車,直接放入了城內。進入城內,兩側林立的雕梁畫棟無數,朱紅色的屋簷鑲著金邊,確實富貴逼人。一行人沿著平坦大道行了一陣,轉而向東駛去,窗外的建築逐漸從壯麗的高樓過渡為天然的樹林與湖泊。最後一行人停在了一處山腳下,山門前立著一塊古樸的額匾,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林海”二字。
一見到“林海”,裴英腦海深處已被逐漸淡忘的記憶又重新浮上水麵,怎麼會是林海,難道真有那麼巧,就是那個林海書院嗎。馬車一停,車上的丫鬟小廝們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裴英半天才緩過神來,感覺手有些發冷,腿也有些僵。
一個小丫鬟掀開簾子,說道:“裴英姐姐,快下來看看呀。”
“好。”裴英深呼了一口氣,磨蹭著下了馬車。
林海書院依著燕還山而建,山被厚厚的雪覆蓋著,白雪與天相接,山頂有雲霧覆蓋,仿佛山勢向上延伸沒有儘頭。上山台階上的雪已被掃淨,幾個人等在額匾下,應當是來接慕雲的人。見到不遠處的人,裴英第一反應就是想逃,但又不敢太明顯,隻好有些狼狽地擠在小丫鬟堆裡,眼神急急掃過對麵的人群,看了幾個來回,沒有,還是沒有,終於稍稍放下了心。突然來到林海書院,裴英腦子裡亂糟糟,不知該如何麵對裴遙,在沒想清楚前隻盼著千萬不要碰上。
候著的人上前幫忙歸攏了一行人的行李,用索道運到山上去。兩個腳夫上前,抬出了輕便小轎,沐澤托著慕雲上了轎,由轎夫抬著上山。沐澤轉頭一看,見裴英還在原地呆立著,便走到裴英身側,說道:“發什麼呆啊。”
裴英如夢方醒,臉色有些發白,問道:“這是……林海書院麼?”
“對啊,就是赫赫有名的林海書院,快跟上吧。”帶著裴英走到了慕雲身邊。一席話,擊碎了裴英留存的最後一絲希望。沒想到慕雲的恩師是書院的老師,一番陰差陽錯來到這裡,不知是否該感慨人生太荒誕。
一行人便踩著小徑往山上去,慕雲三人和一位學子打扮的人走在前麵,慕雲帶著的丫鬟小廝們則綴在後麵,不便去聽前麵人的談話。
“慕師弟,幾年不見,師弟依舊如清俊謫仙。”學子笑著與慕雲打招呼。
“朱師兄抬舉了。怎的是師兄親自來接我?”
“怎的,見到我不滿意?”
“師兄說笑了。”
青年笑著搖搖頭問道:“師弟,你如今腿疾可有好轉?”
“仍是不便於行。”
“唉,你驟然生病,未能完成學業,仍是老師心中一大憾事啊。”
“……讓老師操心了。”
兩個人輕飄飄的談話,卻給裴英帶來了巨量的信息。原來慕雲是在林海書院求學期間生病才留下了腿疾,慕雲叫這人師兄,再看慕雲的年歲,那生病應當隻是幾年前的事情,年少得意突逢變故,當真令人唏噓。
“明日書院中舉行蹴鞠比賽,師弟可要來看?”
“謝師兄好意,我就不去了。”
“或者後日有馬球訓練,師弟感興趣嗎?”
慕雲沉默了片刻,也開口拒了。
裴英越聽越覺得奇怪,忍不住片頭去看那位說話的朱師兄的表情,一次也就罷了,被拒了之後仍多次“熱情”邀約一個有腿疾的人來看這些跑跑跳跳的比賽,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索性那人並未聒噪太久,便到了住處,裴英耳邊終於清淨了。一行人是來訪者,並未住在書院學子附近,而是住在了書院老師的房舍附近,裴英暗自鬆了口氣。慕雲一行人被安排了一間獨立的院落,慕雲住在主屋,其他人則分住在側屋。將行李卸下,屋子布置妥當,已是傍晚時分。裴英站在小院門口望著天際,站在高處,天邊緋色雲霞翻湧的美景便儘數收入眼底,北方的天似乎尤為遼遠開闊,看得人心中的鬱鬱之氣頓時消弭無形。算了,裴英釋然地想道,能不能遇上另說,就算遇上了,也已經物是人非,自己不再是裴家的裴英了,向前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