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裴遙將裴英帶到側門，站在門口說道：“我在這等著你。”

裴英點了點頭，進去了。過了一會兒，抱著陶罐出來了。裴遙還站在原地，低著頭，逆著月光看不清臉上的神色。聽到腳步聲，裴遙抬頭，看著裴英走到自己麵前，熟稔地從裴英手裡接過陶罐，走在前麵帶路。

裴英跟在後麵，踩著裴遙的影子，發覺影子好像高了幾分。兩人走到淺池邊，伴著嘩嘩的水聲，總算擺脫了讓人無措地沉默。

“阿英，你這一年過得怎麼樣？”

“你問的是裴英還是阿英？”

“我沒有臉麵問阿英，但我想知道阿英。”

這一年來裴英學著獨自生活，在陌生的環境中慢慢適應，原以為自己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但站到裴遙麵前，裴英仿佛又變回了那個為發賣的命運束手無策的模樣，這讓裴英覺得有點氣悶，兜兜轉轉，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裴英從裴遙手裡拿過陶罐，說道：“沒有阿英，隻有裴英。”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裴遙擋在了裴英麵前，說道：“彆走，我還有話想和你說。”

“可我不想見你。”話語中帶著令自己都驚詫的哭腔，裴英繞過裴遙，低著頭抱著陶罐跑走了。本以為自己能以平常心麵對裴遙，沒想事到臨頭，自己還是隻有落荒而逃的份。裴英抹淚跑得很急，仿佛急於甩掉那無能為力的過去。

跑了一陣，心情總算平複下來，但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色，裴英不禁在心裡責罵自己跑的如此慌不擇路。舉頭四望，路上空蕩蕩的，隻有立在路邊的幾盞燈火亮著光，燈罩外麵飛著幾隻蛾子。天色暗的很快，自己出門時天光大亮，因此沒帶燈籠，此時夜幕驟然升起，又在這不見人影的昏暗路上，十分可怖。裴英往回走，試了好幾次路，比對麵前的景色，發現皆是不熟悉的，頓時焦急起來。自己要是繼續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隻怕離目的地遠走越遠，暫且先在路燈附近等著，等著有人出現時再問路。走了許久又跑了許久，裴英腿酸的厲害，倚靠著樹坐下來，揉著自己的腿。夜晚山間蟲鳴聲漸漸響起，濕潤的霧氣彌漫在空氣中，風一吹，涼颼颼的。裴英坐得心神不寧，又站起來，繞著附近走了一小圈，終於在路的末端看到了兩個人影。

大喜過望，裴英拿起陶罐，趕緊朝人影趕過去。裴英走到兩人麵前，問道：“二位可是書院眾人，可知書院師長的房舍該往哪個方向去？”

前麵人一胖一瘦，那瘦人衣飾不俗，一見便知是主子，而那胖子站在瘦人身後半步，看衣著應當是下人。

“不是說書院裡都是男人嗎，哪裡來的姑娘？”

那下人也一副不解的神色，說道：“小的也不知，按理說，來讀書的子弟是不能帶下人的。”

兩人瞅著裴英，等待裴英解釋。

“奴婢是來給我家公子慕雲送藥時不慎迷路的，我家公子腿腳不便，所以來了仆從上山來。”

那主仆倆對視一眼，下人點了點頭，主子便發話道：“好，那我們先送這位姑娘回去吧。”

“啊？不用送的，您指路就可以了。”

“哎呀，送佛送到西嘛，彆客氣。”那主子往前走幾步，示意裴英跟上。裴英沒法，隻得跟在身後，聽著前麵主仆兩人小聲交談。

“少爺，咱們已經在外麵逛了好久了，再不去，估計沈老的壽宴都要結束了。”

“不急，這不是有個姑娘迷路了嗎，既然都向我求助了，怎麼能坐視不理呢？”

“小人知道您不想去沈老的壽誕，但出於禮節還是得……”

“好了好了，事有輕重緩急，壽誕少我一個不少，但這位姑娘的事可是十萬火急。”走至燈下，主子轉頭，看身後的裴英是否跟上。三人見時，燈火昏暗，誰也看不清誰，此時走到路燈下，燈火將臉一照，三人都不由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