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換了床鋪，裴英這一夜睡的並不安穩，醒來是腦子裡模模糊糊閃過了夢裡地一些片段，似乎是在裴家地時光，已經很久沒有再做這樣的夢了。推開門，院子裡丫鬟小廝們已經自覺地在打掃院子，張羅做飯了。

裴英見到掃院子的小丫鬟手都凍紅了，說道：“掃出這一塊就可以了，其餘的地方不常走，你去廚房暖暖手吧。”

小丫鬟謝過了裴英，蹦蹦跳跳往廚房去了。

裴英走出院門，清晨的燕還山籠罩在一片雲霧之中，遠處的山體與屋舍隻能看到依稀的輪廓，縹緲神秘，仿佛世外仙境。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裴英回頭一看，是有人踏雪而來。書院的學子不準帶丫鬟小廝，生活起居一律親力親為，即使王公貴族也不例外，因此山中儘是男子。那人看見裴英一個姑娘站在門口，便猜出了她是慕雲丫鬟的身份，問道：“姑娘，敢問

慕雲師弟起床了麼？”

“我家公子還未起，您有什麼事？”

“是我來的太早了。待慕雲師弟醒來，勞煩姑娘傳個口信，說是朱師兄約了眾師兄弟小聚，在雲溪閣。麻煩了。”

朱師兄，昨天那個？但看邀約之人彬彬有禮，裴英也不好發作，回道：“奴婢會代為傳達的。”

那青年謝過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日上三竿，慕雲才慢悠悠地醒過來，睡了一夜之後，慕雲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看著慕雲在用早飯，裴英便想還是等人吃完了再傳口信，讓人吃個好飯。誰知慕雲突然開口，瞟了裴英一眼，問道：“怎麼了，欲言又止的。”

裴英隻好轉達了那位青年的口信，慕雲聽完臉沉了下去，抿著嘴角沒作聲。

“阿英，關門。”片刻後，慕雲吩咐道。裴英還愣著，沐澤已經先一步關上了門。

“要是還有人來，就說我沒醒。”

“對，咱彆理他們。”沐澤氣呼呼地說道。

一連幾日，慕雲都躲著不出，大家素來知道慕雲身體不佳，來過幾回都見著門戶緊閉，漸漸地也不來了。終於等到了沈老壽誕的那一日。

天氣轉暖，山下的梅花慢慢地謝了，但燕還山山勢高，山中氣溫低，梅花開得正好。壽誕開在雲溪閣，是一處臨水的閣樓，山上的水飛流而下，在中途遇到一處寬闊的太平被阻隔，水囤積起一方淺池。雲溪閣周圍水汽彌漫，伴著水簌簌而下的拍擊聲，倒把宴會的喧鬨聲蓋了下去，清淨而不鬨人。

宴會來的多是沈老的徒弟與閣中師長，皆是男賓，裴英不便去，因此隻由沐澤陪著慕雲去了。慕雲兩人午時便去了，眼看著快到亥時仍未見回來的蹤影，裴英不禁看著身旁火爐上熬煮的藥湯發愁。慕雲的藥向來是把控得十分精細又小心的，僅能由裴英與沐澤兩人過手，不能交給第三人碰，並且一定要在戌時服用，不早不晚。眼下戌時將過，再等下去就要誤了時辰，裴英一鼓作氣起身，將溫著的藥裝進陶罐裡，提著罐子往雲溪閣去了。

走到閣門前，遇到兩位守門的侍衛，裴英交代了身份，詢問能否放自己進去。侍衛搖搖頭，不準放行，說道：“姑娘可將藥罐交予我們，我們幫你帶給慕公子。”

裴英搖搖頭道：“抱歉，這藥不能假手於他人。這藥十分要緊，麻煩二位放我進去，將藥送到我家公子手上我便出來。”

侍衛仍是搖頭拒絕。

“那可否將慕公子的小廝沐澤叫出來，我將藥轉交……”

話還未說完，侍衛越過裴英看向身後，恭恭敬敬地敬禮道：“裴公子。”

裴英還未來得及轉頭，便聽見熟悉的帶笑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怎麼為難一個小姑娘呢……”裴英突然一頓，手中的陶罐險些滑脫。說話人看到裴英正臉時，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兩個人沉默地僵持著。

片刻後，裴英說道：“裴……能不能帶我進去？我去送藥。”

“……好。”

侍衛見裴遙應下來便沒再攔，放兩人進去了。一路無話，裴遙先打破沉默說道：“你來給慕雲送藥？”此時山中帶了侍女來的想來隻有慕雲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