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是老生常談，但我還是需要在正式上課前為同學們回顧一下魔法學的曆史軌跡……”

台上的老者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

“這對你們未來了解魔法元素的特性，加深與元素的鏈接也有好處……魔力由魔法元素組成，是我們向天地萬物‘借’得的力量總和，是構成世界的基礎。十年前，根據柯克蘭法師的研究與實驗，我們終於證實了一直以來認為‘無法乾涉’的元素精靈的存在，天地萬物的存在被固化，魔力實際上是我們以儀式和咒語為媒介向元素精靈借來的力量……”

胡子花白的老魔法師紳士一樣站立，無形的魔力托起粉筆，在黑板上勾勒出元素精靈的大致形態。

大教室中央巨大的銅製星象儀充當了照明燈的作用，奪目的太陽為主燈，在轉動的間隙發出“哢噠哢噠”的輕響。

這是十一月二十四日間，新生們第一節魔法理論課的大教室。

旁人難以聽聞的細微響聲，落在伊萬耳中卻猶如鐘鳴，敏銳的五感偶爾會帶來這樣的困擾。

伊萬皺了皺眉頭，收回放在窗外的視線，嘗試專心聽台上的老魔法師上課。

“我們的力量來源是元素精靈，能夠使用的魔力總量在於與精靈的溝通程度是否夠深，魔法咒語便是最有效的溝通方法之一。雖然目前的研究已經證明了元素精靈的存在，我們人類也可以通過一些特殊的方法觀測到元素精靈，但精靈仍舊神秘，祂們高傲而自我，不輕易在人前現出身形。”

“可不論力量如何強大，元素精靈也依舊是神的造物。”

老魔法師拈著自己的白胡子，衣袖揮動間流光閃爍，一幅幅巨大的壁畫被投影到教室上空。

“世界由神明所創造。距今約五萬年前，大地之母創造了人族，人成為神族萬千造物的一部分。”

正中央麵積最大的壁畫降落地麵，虛影散發光芒，教室中所有人都在目光都被畫麵中巨大的神像所牽引。

那是一位亞麻色長發的女性，眉目緊閉，麵容在時間長河的衝刷下早已模糊不清，但依稀還能辨彆出她嘴角溫婉的弧度。

綠葉與枝椏從女人垂落的卷發中蜿蜒生長，飛鳥與麋鹿圍繞在她身旁，她身著古樸的長裙，擁抱一切鮮活的生命。

神明早已消失多年，現在展示給學生們的不過隻是上古時代歌頌神明的壁畫遺存，但僅僅隻是一副壁畫的影印，澎湃而親和的力量便如春風般掠過在場的所有人。

“此後的數萬年，人族成長、繁衍、遷徙，逐步散落到西大陸的每個角落。更有古老的民族跋涉萬裡，叩響了東方世界的大門，成為龍神庇佑下的子民。”

“神創世人，大地之母伊美爾是西方世界人族共同的母親。除了伊美爾之外，還有諸如靈魂與命運的女神索蘭，掌管白日權柄的巴德爾，掌管黑夜權柄的霍德爾，海洋與夏之神尼奧爾德……當然，神已經消失多年。魔法師最初是作為神的祭司存在，但這麼多年過去，魔法已經成為了所有人都能研習的事物，神明的時代成為過去。而作為學院潛修的魔法師，你們所具有的天賦與責任都遠超常人。從塵埃到山峰，你們需要去理解萬物，並加以運用……”

“接下來我們開始講講魔法的發端。‘魔法’與‘魔法師’的定義來源於遠古時代的天才魔法師——大魔法師梅林……”

老魔法師一縷一縷地撚著胡子，語調晃晃悠悠，仍在不緊不慢地講述那枯燥冗長的魔法史。

今日的陽光正好，前兩天才下過一場雨，天空如同水洗般湛藍。初夏的午後，氣溫還不算太高，愜意甜蜜如蘋果花麵包房剛出爐的雲朵麵包，正適合一場漫長的午睡。

學生們想必也是這麼想的。

老教授背著手慢慢講，嗓音優雅溫和，引領著年輕人們進入夢鄉。可憐的新生們，撐著腦袋耷拉著眼皮，在台下睡得東倒西歪。

伊萬隱沒在教室後排的陰影裡，視線越過一排排睡意朦朧的後腦勺，沉默地注視著講台上搖頭晃腦的老魔法師。

久遠的曆史並不厚重，落在耳畔甚至比羽毛還要輕盈。他聽著，腦海深處傳來輕微的不適感，像有一根琴弦在逐漸繃緊。

紫色的漩渦旋轉，逐漸深邃，黑洞一樣，吸不進一點兒光亮。

“梅林終其一生遊曆大陸，與精靈族、矮人族、樹人族甚至天使一族進行了交流，創造了無數沿用至今的魔法。”

“梅林在那場漫長的旅行中，找到了‘世界儘頭之海’，他稱其為‘大地的傷痕’，並隨之發現了……”

“世界的背麵。”

伊萬的眼睫如蝴蝶振翅。

星星坍塌在了黑暗中。

王耀合上書，金色的眼眸沉寂。

“果然，普通的書目中找不到有用的信息……”

王耀拉下了兜帽，靜靜站在落地窗旁，凝固成美麗的雕塑。

輕輕歎了一口氣，王耀往袖袋裡摸了摸，掏出了一把小巧的銀鑰匙。

簡單樸素的款式，仿佛在任何一位農民的家中都能找到。

王耀將窗台上壘起的書磚用魔法送回原位，他嗅著油墨的古樸味道，穿過層層排列的實木書架，往圖書館深處走去。

世界樹魔法學院的中央圖書館，被魔法學界譽為以人力超越神明的奇跡——人類文明的編年史。

自學院建校往後數千餘年，隻要是人類曆史上存在過的書目，圖書館都進行了保存收錄。如今，除了世界樹的中樞，沒有人知道中央圖書館到底擁有多少本藏書。數萬?數十萬?那太單薄了，一個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閱覽完圖書館哪怕第一層的書籍。

人類——神族所創造的最後一個種族，沒有與生俱來的強大魔力，壽命短暫，無時無刻不生活在疾病與災害的陰影中。

在人族成長起來的時間點，神已經銷聲匿跡。伴隨著神的緘默，種族紛爭的時代到來，大陸硝煙四起。

在天使的光翼與矮人的巨力麵前，人類顫抖著，毫無還手之力。

但人類修築出了通天塔，用他們的雙手，用他們的智慧。

不論如何，為大戰落下帷幕的是羸弱的人族。人類成為了大混戰時代的終結者，用萬萬人的心力與血肉，將各族重新凝聚在一起。

人類的生命何其短暫，死神漂泊在個體的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