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能夠學習，能夠創造，擁有意誌與恒心，可以用一生甚至幾代人的時間去攻克與鑽研魔法。

世界樹中央圖書館，人類與大部分種族已知所有文字與知識的儲藏室，文化的瑰寶。

王耀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將書架上快要掉落的書籍推回原位。正點，遠遠傳來鐘樓的敲鐘聲，音韻古樸。窗外一群白鴿飛過，在青年的白袍上投下灰影。

王耀踏著黑白琴鍵一樣被書架分割的光影，來到了禁書室的大門前。

門上垂淚的女神浮雕麵目悲憫，仿佛在提醒來人切勿靠近。

人類在前人的腳步中不斷前行。

每個人的靈魂中，都凝聚著遠古以來，浩蕩璀璨的文明與曆史。

銀匙融入門中，泛起水波一樣的微光，照亮了王耀的金眸。

大門發出一聲輕響，王耀摩挲著門把，拉開門，縱身踏入黑暗。

人類啊，如此短暫。

正因為短暫，所以不朽。

……

王耀的指尖燃起一道火光。

與禁書室外巴比倫塔式的回旋樓閣相比，室內的麵積小了很多。

火苗晃晃悠悠地飛起來，照亮了沉寂的圓形屋室。

禁書室的書籍大多年代久遠，有的甚至是以碑刻的形式保存的，不耐光熱與潮濕。王耀燃起的魔法火焰很小，堪堪照亮了他的半身與前進的道路。

空氣乾燥而沉默，室內的書架排列呈截斷的圓弧形，錯亂中帶有詭秘的秩序。從上空俯瞰，會發現書架的弧線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長蛇一樣盤踞在地麵上。

室內空曠，隻有黑發青年的腳步聲在回響。仿佛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那規律的腳步聲停在了一處書架前。

“夜庭……”王耀輕聲念著書架上的索引。

禁書，“禁忌之書”，它們被封存起來並不一定是自身帶有危險性（當然也有瘋子將自己的血肉甚至靈魂封存在書中），而是它們所記載的內容會帶來死亡與瘋狂。

“死者複生”“時間逆轉”“活人獻祭”“靈魂轉換”……這些魔法的創造者與使用者往往下場淒慘，甚至連正常的死亡都是奢望。他們的悲劇往往並不是由於魔法師協會的追捕，而是由於魔法的反噬帶來的精神與□□崩潰。

哪怕強大如王耀，充其量也隻能用樂園“放緩”時間的流逝。正如河流永遠不會自下而上流淌，神的戒律永遠不可撼動。

妄圖打破者，必然會付出代價。

魔法世界如今能如此平和安寧，離不開魔法師協會對禁忌的封鎖與維護。

而“夜庭”之所以會被單獨列為一個禁書區域，是因為它的神秘性與危險性。

“魔王……”王耀翻動著書頁，眉頭緊縮。

誰也不知道魔王從哪裡來。

似乎從神明創世開始，祂就存在於那裡了。人類沒有第二紀元之前的記錄，神代以前的曆史對人類來說是一團迷霧，隻知道可能存在一個龐大的巨人文明，但那個遠古文明早就湮滅在曆史中了。直到梅林發現夜庭之前，人類甚至不知道魔王這一生物的存在。

暗夜永生的君主，被夜庭的原住民奉若神明，鼓舞原住民們在數千年中不斷侵犯大陸北方，為北國地區帶來災禍與戰亂……

魔王是不死的存在，甚至成了一種不敗的象征，麾下還有數位實力強勁的將領。魔王並不在意所謂的禁忌魔法，漫長的時光裡，有無數黑魔法師與協會通緝犯逃入“夜庭”，那個看不到月亮光輝的地方仿佛成為了瀆神的試驗場。長久以來，王國與魔法師協會投入了大量的資金，送無數英勇的冒險者踏上討伐魔王的征途，但那些戰士在遠征的路上或死或傷，哪怕最後抵達了魔王的宮殿，也無法真正殺死祂。

……直到阿爾弗雷德帶領的冒險隊打敗了魔王，帶回了魔王頭頂的長角。

直到現在，王耀還是不可置信，永生的魔王怎麼可能死去?他也曾問過阿爾弗雷德，往日跳脫的金發青年卻麵色凝重地回答他:

“我也很奇怪……當真正麵對祂時，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亞瑟了……但我很肯定祂已經死了，我的劍刺穿了祂的心臟，甚至為了以防萬一，我還用劍光絞碎了祂的身體。”

“祂躺在地上，並沒有魔法讓祂複生。”

魔王死了……

“北方要亂起來了啊……”燈火閃爍，青年眼中光影明滅。

“叩叩——”

回過神，王耀用指節敲了敲書架的邊緣，三頭犬的銅浮雕眼睛裡亮起紅光。

“先生，我需要查詢一下‘布拉金斯基’這個姓氏，請您為我指引方向。”

片刻之後，書架上的幾本書發出微弱的熒光，漸次飛到王耀的手上。

王耀拂去書籍封麵的灰塵，露出猩紅的書皮。

他知道，樹媽媽肯定向他隱瞞了些什麼，但那是經曆過遠古洪荒的智者，緘默不言才是常態，能為他開放禁書室已經是最大的善意。

至少……

王耀的指腹摩挲著褪色的書頁，幾縷黑發垂落，孤影被燈光描摹在牆麵上。

他要知道自己的“小熊”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