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是他嗎?”

“嘿……他是不是睡著了……”

“……可……下課……”

模糊的人聲隔了一層幕布，像水麵之下沉悶的回響，在鼓膜旁震蕩。

薄薄一層皮肉遮擋住了光亮，黑暗裡，伊萬緩慢轉動著眼珠，試圖回憶起那些霧玻璃一樣的夢境碎片。

遙遠的幻夢裡，他想起了更多的事……永遠青綠色的天空、寬大冰冷的王座、銀發黑裙的少女、手持法杖的老人們刻薄厭惡的眼神……

意識潛入黑暗，伊萬撐著腦袋，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撥弄記憶掰碎後剩下的那點兒殘渣。

嗬，他們穿得可以隨時給自己辦葬禮。

伊萬看著那些裹屍袋一樣乾瘦的老頭兒，很開心地覺得他們肯定都沒老婆。

……但這次的夢裡沒有那顆巨大的心臟。

“唉……叫醒他吧?”說話人的標準語有些生澀，但語氣很活潑。

“嗯，伊萬先生，請醒一醒，已經下課了。”接過話茬的人聲音弱一點，但語氣溫和，沒有失禮地直接用手觸碰桌上趴著的少年。

剛剛想起了一些事，伊萬心情愉悅，無意苛責將他吵醒的人類。小熊的鼻子嗅到了來人身上溫暖的太陽香氣，那是小魔法師的味道。

啊，一定是小耀讓人來接我了。

於是伊萬開心地醒來，坐直身體，用那雙顏色淺淡的眼睛端詳著來者，矜持地問道:“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在麵對不討厭的人類時，小熊不介意偽裝成他們的同類，用溫和的語氣和禮貌的問話降低他們的戒心。

麵對一入學就和阿爾弗雷德學長乾了一仗的刺頭學生，艾維斯有些緊張，他僵著一張臉，想維持住自己若無其事的模樣。但當金發少年的紫眼睛移向自己時，艾維斯還是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

伊萬注意到了對方細微的動靜，戴著黑手套的指尖點了點桌麵，疑惑於為什麼自己已經披上了一層羊皮，這些小動物還在瑟瑟發抖。

……啊。

伊萬被夢影響的意識徹底回籠，他低下頭揉揉臉，再抬起頭時，臉上掛著一個帶著尷尬意味，但禮貌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睡迷糊了，請問兩位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回憶著王耀嘴角的弧度，伊萬滿意地看到麵前的兩隻小羊放鬆了身體

忘記控製麵部表情了。

“額……伊萬先生您好，我是艾維斯·洛林，這位是肖，肖雪來，我們是二年級的學生。”

艾維斯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和阿爾弗雷德學長打架的學生脾氣一定很糟糕，沒想到是個溫和有禮的人。

“叫我伊萬就可以了。”

“好的伊萬，”艾維斯靦腆地笑了笑:“我們有問題想詢問王耀教授，但怎麼都找不到人，聽說你是和教授一起來學校的，關係非常親近，所以想問問你是否知道教授在哪裡?”

艾維斯說完這句話，沒聽到回應，他偷偷一瞧，發現少年的眉頭簇起，臉色一下子冷淡下來。

“啊……嗯……我知道了，您找不到他啊……耀告訴我他要去一趟學校的圖書館，您可以去圖書館看看。”

“啊好的，我們這就去找找。”艾維斯拽住肖的袖子，想隨便找個理由離開，少年周身的低氣壓太嚇人了。

但艾維斯沒拉動人。肖瞪著眼睛，自打剛才聽了伊萬對王耀的稱呼，他就沒再動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那我們……”

“請等一等，”伊萬從座位上站起來，撫平了衣袖上細小的褶皺，輕聲道:“我也要找小耀，我跟您二位一起去圖書館吧。”

“啊……好的……”

儘管伊萬的陰沉臉色隻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恢複了那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但艾維斯還是莫名覺得少年現在很不滿，那雙漂亮的紫眼睛裡沒有一點兒溫度。

艾維斯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地跟上少年的腳步，自然而然站到了他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