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維斯,我們這樣先走了真的好嗎?”圖書館外的花牆隧道裡,兩個黑衣少年肩並肩走著,肖擔憂地回頭望著兩人的背影。
“不然呢?問題也已經問完了,我現在趕著回去做實驗,王教授還給了我課堂獎勵。”艾維斯晃了晃手裡的餅乾袋,“難道說你想和伊萬一起回去?”
“不不不那還是不用了!”肖連忙擺手,巴不得離伊萬遠一點,但又忍不住偷偷往後看,“但是我覺得……那兩個人的臉色不太好看啊……”
議題的中心的兩人並不知道少年們的想法。王耀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再加上披著的那件雪袍,整個人像是要融化了。
但青年的眼神卻並不脆弱,他的目光落在麵前的少年身上,鋒銳如刀。
“耀?”
伊萬有些不安,王耀從不會這樣看他。試探一樣半遮半掩的眼神,露著隱約的敵意,那雙太陽一樣璀璨的金眼睛此刻令伊萬感到陌生。
而與此同時,伊萬也從這樣的眼神裡讀出了某些並不美好的訊號,他的心沉了沉。
“走,我們先回家。”王耀深深看了伊萬一眼,召出了魔法掃帚。
……
世界樹魔法學院外圍,常青城,漿果草街。
這裡是距離魔法學院直線距離最近的三大主街之一,騎掃帚隻需十分鐘便能從住宅抵達大地學院的大門。街道上比學校校舍購物生活更加便利,房屋租金也相當便宜,因此漿果草的街區房格外受到師生們青睞。
乾淨寬敞的石板路旁,顏色各異的藤本植物從各家窗戶口垂落,形態各異的小花園裡生機盎然。漿果草街聯排的木製小獨棟有顏色端莊的淺棕色外牆,原本是為了和城市整體的淺色色調保持一致,沒想到居民們入住後倒是成了種花的良好位置。
今夜的天氣不太好,陰沉的大風天,一改白日的晴朗,花藤都蒙在陰影中。暗雲伴隨著夜幕聚攏,空氣中甚至聽不到蟲鳴,氣氛一片死寂。
突然,街道上卷起一陣清風,金色的星芒白日流星般快速閃過,隨後,街邊一棟屋子裡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鄰居的索菲亞大嬸年紀大了,眼睛不太好使。她把澆好水的小雛菊擺回窗邊,透過窗戶疑惑地望著隔壁剛租出去的小屋。
她剛才……好像看到了隔壁新來的年輕屋主載著一個人衝進了屋裡?
……
屋內,王耀沉默著收起掃帚,輕輕打了一個響指擦亮蠟燭。
他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伊萬觀察著王耀的臉色,也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他對麵。
王耀雙腿交疊,兩手搭在膝頭,燭光在他半張線條優越的側臉上跳躍。麵對可能來自夜庭的魔族,他沒有做出任何帶有攻擊性的舉動。
他也不用做出那些舉動。
“小熊……不,伊萬,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對嗎?”
王耀開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輕緩。
伊萬沒有立刻回答。
昏暗的燈光閃爍,少年纖長的淺色睫毛顫動,紫眼睛隱藏在發絲的陰影下。他注視著對麵畫一樣靜美的黑發青年,靜靜地思索著什麼。
最終,他開了口。
“……伊萬,伊萬·布拉金斯基。”
就在少年話音落下的一瞬,普通人甚至看不清青年的動作,金色的魔法陣振翅般在兩人的腳下倏然張開!
王耀仍舊保持著雙腿交疊的姿勢,帶著骨子裡浸潤的優雅,但臉上的神色卻冷了下來。
魔法陣緩慢旋轉,像某種無聲的威懾。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少年頭頂,隨時準備落下。
麵對瞬間能將人化作飛灰的強大魔法,伊萬的表情沒有半點動容。此刻,少年仿佛感覺不到半分恐懼,他隻是靜靜地望著對麵的人,那雙嵌在臉上的眼眸如同吸儘光的黑洞。
在這一刻,王耀猛然發現,自己好像看不清那雙迷人的紫晶色的眼睛了。
……不,應該是他從來沒有看清過。
伊萬的目光虛虛定在金色法陣的邊緣。
他知道自己應該隱瞞的。魔族的辨認方式非常特殊,平時狀態下與人類一般無二,如果不是主動暴露,常人是無法在人群中鑒彆魔族的,更何況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身體了。這也是為什麼那個亞瑟·柯克蘭當初沒能看穿他的真實身份,雖然這也和他的眼睛被一定程度封印有關係,但事到如今,如果拚著精神受損的風險往靈魂更深處看,未必不能看到那獨屬於魔族的汙穢。
畢竟,雖然靈魂是令人惡心的縫合體,但總歸有一半是他自己的東西。
但耀眼的星星不會那樣做。
那真是……鑽石一樣高潔的品質,他的小魔法師一定寧願將利刃對準自己自己,也不會讓朋友受傷。
耀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隻要他搖頭,露出和一開始從森林中醒來一樣,迷茫、恐懼、不知所措的軟弱麵孔,他的小魔法師肯定會暫時將懷疑擱置一邊,給他一個安撫的擁抱。
之後隻要多加注意,長年累月相處下來,就像被藥物逐漸麻痹大腦的小鼠,耀一定會逐漸放下戒心……
到時候,他就可以……
明知如此,這毫無疑問是對他最有利的方案,但他就是忍不住,他極其地、迫切地想要知道……
“您會如何處置我呢?”
就像過往無數個醒來後的清晨,雞蛋清一樣朦朧的世界裡,王耀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張麵容。
伊萬歪了歪頭,朝王耀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這番態度已經印證了什麼。
看著伊萬平靜的臉色,在這一瞬間,可能是燭火燃起的色調太過陳舊,也可能是少年的紫眼睛如此熟悉,王耀突然感到有些難過。
莫名地,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那個很珍惜的彩色玻璃杯,漂亮的小鹿杯子,是母親難得送給他的禮物,在陽光照耀下會有彩虹環繞在鹿角。幼小的他非常喜歡,幾乎去哪兒都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