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他拉著雲椿的手,帶著她往外跑。
見雲椿沒有排斥,周楸心裡鬆了一口氣。
“看到了嗎?”
他指了指熱鬨的大街。
街上好久沒有這麼熱鬨過了。
最近幾天,她爹也在家休息,不許她出門。
這次出來,是她偷溜著一個人跑來的
“看什麼?”
“這些,這些,還有這些。”
周楸用手指了指那些手臂上帶著紅色五角星的人,他們的手上都拉著旗幟,上麵都標著許多口號。
“打倒……建立新革命。”
人聲高漲,沸沸揚揚。
“擁護新黨,為新黨萬死不辭。”
……
許許多多的口號被喊出,雲椿的心裡就想被放在油鍋裡煎炸,又酥又脆,還有忍不住的歡喜。
這就是新國家麼?
這就是新革命麼?
此時的兩人不需要什麼語言。
雲椿和周楸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往前走,走在了隊伍的前排。
旁邊的人把旗幟遞給了她和周楸。
她和周楸拉扯著嗓子,喊出了心裡的信念,堅韌不摧,屹立不倒,以氣吞山河的架勢。
“支持新黨!”
“支持新黨!”
“支持新黨!”
兩人胸腔裡的熱血被徹底點燃,在鼻腔裡翻湧。
他們跟著人群一起遊街,一起示眾,一起見證新革命的到來。
雲椿不知道的是。
林碩就站在街道兩旁,他藏在那些旁觀的人群裡,看著她和周楸言笑晏晏,好久,好久。
從日落到天黑。
林碩還沒有回過神。
這一天就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他想,他的心,都在今天的聲音裡碎成了渣,隨著風,早就不見了。
直到下次行動,大街上就很少有人出來了。
往常熱鬨的街巷安靜詭秘,隻有稀稀拉拉的黃包車還在跑。
怕丟了飯碗,他們拚著命也要掙錢。
“少爺要往哪邊去?”
“平丘,走不走?”
車夫犯了難,那邊最近來了一夥那個黨派的,聽說最近在開火,他去那邊豈不是白白送命。
“去不去?”
“我加三百大洋。”
“去,去,少爺請上來。”
車夫徹底動搖,飽死總比餓死強,一家老小還等著吃飯,也不知道國家的部隊什麼時候來。
雲椿今天也沒有出門,她看著那黃包車疾馳去遠方,久久回不過神。
那次她去找周楸,他說了他在國外做的那些任務。
原來他是一位革命戰士。
因為黨的需要,他致力於這份工作並且終生熱愛。
他那次去林家,就是為了盜取那份機密。
如今她被夾在兩人中間,就很為難。
屋簷上還滴著水,滴滴答答的聲音讓她心裡的煩躁逐漸平息。
去找他吧,雲椿想要一個答案。
她不願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刀刃相向。
帶著課本,她去了林家。卻不曾想在路上遇到了林碩。
兩人去平時最愛的花園裡閒聊,相對而坐。
“林碩。”
“這幾天,你還好嗎?”
“好。”
“我不好。”
林碩滿眼苦澀。
他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一切。
“我全都看到了。”
雲椿心裡一驚,緊接著就是一陣心虛。
“看到什麼?”
她心裡有些恐慌,心跳加速,好似心裡空了一塊。
“你和他親上了。”
至少他看到是這樣,周楸還對著他挑釁。
他跌跌撞撞想要逃跑,他不願意麵對這一切。
沒想到,周楸拉著雲椿就要走。
他心裡的野草肆意生長,野蠻地把他心底的良知掩蓋。
他跟著他們,從天亮到天黑,心身已經麻木了,好像不再是自己。
那天,他被周家仆人帶進去,就看到了雲椿和周楸接吻。
本來以為這已經讓他心碎,他可能還有微弱的機會。
可接下來的學生起義,徹底把他落在了太陽光下暴曬,讓他的心思暴露徹底。
雲椿和周楸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有共同的信仰。
而她和自己。
什麼都不是。
林碩眼底都是烏青。
這幾天,他從來沒有一個好覺。
隻要一閉眼,滿腦子都是周楸和她接吻的畫麵。
家裡的事情猶如牢籠把他緊縮,隻有雲椿是他心中的那片淨土,可這片淨土終究是被彆人得了去。
林碩感覺心裡喘不過氣,他眉頭緊鎖,臉上滿是痛苦和掙紮。
“你走吧。”
“你終究是選擇了他。”
“什麼時候?”
“上次你在他屋子裡,地上還有血跡。”
“哦,啊,好。”
雲椿呆愣愣的,沒有反應過來。
“那你不支持改革嗎?”
“林碩,你難道不記得那句話了嗎?。”
雲椿的眼裡都帶著向往的光。
“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可我和你們不一樣。”
我不是個乾淨的人。
雲椿滿腦子都是林碩是發現了周楸的身份這事,並沒有想到林碩話裡的深意。
她不想兩人刀劍相向。
她怕周楸被抓,也怕林碩被罰。
“那,這件事,還請你保密。”
“放心,我不會告訴我爹。”
林碩看著雲椿眼裡的焦急,嗬,他還看不懂嗎?
她愛的就是周楸。
林碩,你為什麼不願意承認。
林碩在心裡反問自己,滿心都是苦澀。
就這樣吧,就當是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吧,也算是為自己的家族做一件善事。
他林家的錢財全是從民眾中收刮而來的,不乾淨。
可他被林家養育,這養育之恩大過天,他不是狼心狗肺之人。
可國家要改革,社會要變新,他不能阻止祖國變得更強更好。
這麼多年,林家強取了那麼多民脂民膏,定會被抄家,就光是為賣國賊賣命,就足足犯了死罪;可如果為了私心去阻止,也已經來不及,更何況這件事要是告訴了他爹,周家將會是林家一樣的下場。
在家和國之間做選擇,他很難受,很掙紮。
他無能,他沒法,他不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