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相持不下，杜時霜揮劍擊破攻來的竹仗，隨後飛身後躍，將劍輕拋至平視，立手施術。

空中劍幻影成千刃，化成雙層劍陣將她包圍其中。她左手一撫，手中長劍出現，站在陣中持劍凝神，定睛捕捉聞照林身法。

校場遠處百米外，兢慎殿前，梨川提著一壺酒躡手躡腳走上了長老觀席。囿山宗老方乞桓鶴發童顏，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酣睡。

梨川湊近，將酒壺在長老前晃了晃。

方乞桓閉著眼，鼻翼翕動，從桌上直起身，眯著眼睛看來人，嘴裡哈哈道，“噢喲，是梨川呐，來來來，倒上倒上。”

梨川一麵留意著覃儒義，見他正緊盯著場內的比試，一麵斟滿兩杯酒。

“宗老，特意從北峰那給您拿來的，茗玉的珍釀。”梨川倒著酒說道。

“好、好、好。”方乞桓醉得兩頰紅潤，樂嗬嗬的應和。

“宗老，時霜師姐和照林的比試好看嗎？”梨川兩手捧著杯敬酒。

“好、好、好。”方乞桓也捧起酒杯，嘴裡吐著酒氣，吹動兩撇白胡。

“宗老，此次下山遊曆的隊伍，能不能加上我，讓我跟著去吧。”梨川繼續道。

“好，好，好。”兩杯相碰，方乞桓稀裡糊塗的應下了。

校場上，聞照林從杜時霜斜側的神識海閃身而出，杜時霜反手施劍彆過其劍勢，乘勢直擊，劍鋒在聞照林三指處停住。

勝負分曉，兩人收劍行禮，向長老席示意。

“東峰青陽，杜時霜勝。”覃儒義高聲決判。

台下一陣歡呼，還在討論方才校場上打鬥的精彩。

聞照林將劍收入神識海內，臉上並無悲喜，抬頭遙見梨川立在囿山宗老席旁與他對視。

梨川扯起嘴角朝他虛心一笑，眼眸明亮，似秋山寒星。聞照林不語，錯開眼神，轉身離開賽台。

東峰與南峰的大弟子的對決結束，囿山比試也儘尾聲。弟子們禦劍返回各峰，淨身換服，準備黃昏後的宴慶。

囿山宗講究服有常色，貌有常則，言有常度，行有常式。常服多以青綠為主色，又因山中四時光景不同，而青綠濃淡不一。但以墨綠為尊，所以節慶的禮服都為墨綠祥紋繡邊外褂，配以絳色或鴉青色為裡衣、襯裙。

殘陽下西樓，明月上重巒，清輝照滿山。囿山的仙修們三兩結伴倚在各峰雲閣樓台、崖邊棧道中，望向中峰兢慎殿內聳立的伏靈塔。

“八月十五日，酉時入夜，仲秋過半。月澄圓，燈照晚。闔宗共賀，歲歲永昌。點燈，慶！”中峰兢慎殿前，方乞桓高舉酒杯，聲音回蕩在萬仞重山。

一箭禮花射向天空，在暮色中綻放出絢麗的焰火。

煙花落下的同時，伏靈塔、兢慎殿點上燈火，慶樂響起，其後燈火向四峰次第燃起，火樹銀花，頃刻通山如晝。

仙修們提著形形色色的花燈，倚著棧道，推杯換盞，嬉戲打鬨看山間總章弟子起舞奏樂。林間精怪奇獸也爬到梁上、屋簷齊樂。

明月皎皎，月華流照。梨川躺在東峰背麵的山坡上，看月光中的青山，流雲逐月，耳邊草地沙沙作響，似有人來。

梨川也不看來人說道：“我當你會惱我向宗老自薦下山，不會來尋我。”

“四峰喧鬨。”所以非來尋你，聞照林迤迤然在他旁邊坐下。

梨川笑了一聲，拿過聞照林帶來的鮮果，一口咬下，心想真嫌吵怎麼不你待進神識海。

“照林，你答應讓我去吧。”梨川雙手墊在腦後，看著明月道。

聞照林低頭不徐不慢地整理著衣袍，“你既陳情，何須我同意？”

“還不是怕回來某人生悶氣，躲著不見人。”

聞照林看著他，眉頭微抬，像是在說：是又如何。

梨川見他坦蕩承認，心刹那間似被撓了一下，心底喃喃道：原來有人使性子也這般生動，一切嬉笑怒罵都叫人覺得理所應當。

聞照林等了半天不見他下文，食指彎曲，輕刮他的眉間。

梨川被點醒，坐起身，想起自己想說的，低語道：“說來，我的劍術是時霜姐所授，術法不在時雩之下，為何你們都能去，我不能。”

“你有眼疾。”

“下山說不定還能有治愈的機緣。”梨川無所謂道。

聞照林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顏，在黛藍暮色中，梨川眼眸明亮，終於退讓：“冬至前必須回來。”

梨川眉目舒展，一瞬退去所有的落寞，轉頭玩笑似看向他。每年的仲秋夜，他們都會離開人群，躲到這裡。

忽然“轟”得一聲巨響，梨川和聞照林同時向身後望去。

隻見中峰伏靈塔塔身一震，一道黑影從塔身處飛出，從頭頂光速閃過。緊接著，一道月白色劍影極速追去。

“伏靈塔有異，時霜姐追去了。”梨川急忙做出判斷。

“先回兢慎殿。”聞照林右手劃開一道神識口，梨川拉住他左手手腕，穿過神識海來到中峰兢慎殿前。

兩人走出神識海，校場上的囿山弟子神色有些慌亂，卻鎮定自若，無人叫喊。

“照顧好自己。”聞照林說道。

“你也是。”梨川點點頭，知道他是去確認明陽十四樓的安全。

他鬆開聞照林的手，聞照林穿過神識海離去。梨川緊接著找到了人群裡的杜時雩，他一身白色鎏金日月祥紋神服，雙手手背皆刺有靛青色無尊神紋身，麵容與杜時霜有七八分相似，正憂心如焚。

西峰總章，修術、司儀，歲歲中秋夜典都由西峰弟子操辦，其中以尊神三兆感靈王為大戲，看他的裝扮，應是表演至第三兆——往仙門。

杜時雩指向遠方時霜劍影的方位，向梨川沉吟道：“伏靈塔似遭邪物奇襲，震音一響，家姐便禦劍追去，青陽的其他弟子也緊隨其後，目前還不清楚情況。”

宗老方乞桓正站在校場上，先安撫下四峰弟子，並另各峰師長們清點人數，逐一核對身份，隨後疏散弟子返回四峰，傳令夜間不得隨意走動，中秋夜宴在一片疑雲中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