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不會應允。何必呢?他已經成年,莫非你想他像你一般,守著這塔終了餘生?”方乞桓繼續玩著燈芯。
覃儒義聽到此話,皺緊眉頭。
“我已令梨川和時霜他們明日下山尋找異物,照林留在十四樓打點。”
宗老笑著直起身,繼續說:“人間久彆不成悲。照林一心得仙兆飛升,你不如放梨川下山幾月,錯開彆離,好全了他們手足之情。”
覃儒義閉眼,垂下的手有些顫抖,“如是最好。”
“到底是緣淺隨空,就是可惜了現在不能多聚聚哈哈哈。”方乞桓轉身拍了拍覃儒義的肩膀,離開了塔內。
塔外,聞照林已從神識海中取出兩把素色油紙扇,在簷下等待。
“師尊。”照林行禮,遞過一把傘去。
“照林啊,天色已晚,和為師回十四樓。”宗老方乞桓笑嗬嗬接過傘,招呼他走進雨幕。
“師尊,我有一事相求。”聞照林落在他一步遠,沉吟道。
“你想和梨川他們下山?”方乞桓側目瞥他一眼。
“正是。”
方乞桓哂笑,“照林,明陽十四樓上下數百弟子,你可不隻有梨川一個同門。”
“師尊,囿山界內高岸峻防,重門擊柝,樓內賢才無數,宋知椿,孟婉沂,皆為良實。黑影來路不明,凶兆未卜,還請師尊準我同行。”聞照林望向宗老。
“照林,行大道而致遠,立身正而守業。各司其職的道理還用我再從頭教你?”
“況且,登仙顯兆在際,你想在此時功虧一簣?”方乞桓反問,抬手一劃,神識海洞開,拂衣而去。
聞照林腳下如灌鉛,喉嚨疼痛發緊,隻得抱拳行禮,寥寥落下:“是”。他在雨中久站,斜雨打濕衣擺,轉身又回到梨川住處。
一夜秋雨過,青苔碎金來。卯時已到,此時夜色還未退散,梨川、時霜、時雩姐弟以及茗玉已經站在山門的石階上,辭彆前來相送的師弟妹們,動身啟程。
梨川頻頻回望千層樓梯,仍不見覃儒義的身影。他鮮少下山,一時惆悵,不妨事,師尊自有師尊的道理,他心想。
他和時雩各自禦劍,杜時霜的劍上還載著一位少女,正是茗玉。
茗玉抓著時霜一側手臂,站在她身後,聽著梨川和時雩講話。
“現在才卯時,天光都未現,比每日早會還早。”時雩嘟囔。時雩和時霜一母所出,時霜英氣如冷酒新月,時雩麵若春風,桃花眼多情。
梨川見他精神低迷,想逗弄他,“時雩,你這下山排場夠大,怎麼十裡八村都來送你。”此話不假,方才山門集結起的人群,有半數是趕來送時雩的。
“豔羨小爺就直說。”時雩神色得意,禦劍向他微微撞去。
“小爺還用豔羨你?”梨川避閃,學他回道。
“我怎麼沒瞧見聞照林來山門送你。”
“我又不是明陽十四樓的弟子,他為何來送我。”梨川笑道,沒提他倆昨夜待到夜深才分開。昨夜,聞照林去而又返,梨川隻當他太過依依不舍,變著法得叫他開心。
“你少來。你們平日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想當初我剛入宗門時,你如乳燕投林一般整日拉著我滿山跑。等他聞照林入山,你便和他形影不離,將我拋諸腦後。”時雩幽怨。
茗玉聽著有趣,調侃道:“時雩師兄,你不日就要行加冠禮了,還醋呢?”
“說來我鮮少下山,也不知道山下光景如何。”梨川轉移話題。
“這還不易。川兒,等那黑影查清了,我就帶你去我們立陽杜氏山莊玩玩。是吧,姐。”時雩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拿出立陽杜氏小公子的架勢,朝前方的時霜說道。
杜時霜和杜時雩出自朗庚西南境立陽杜氏,產業眾多,富可敵國。
杜時霜比時雩早出生兩年,杜母生產杜時霜時氣血兩虧,身體受損,所幸胎兒健康無恙,隻是側頸帶出一塊手掌大小的胎記。
兩年後,杜母艱難產下杜時雩,時雩自幼體弱,又多災多難,幼時更是常夢中啼哭不止,似受邪物侵擾。
立陽杜氏隻能忍痛在杜時雩八歲時,送他們姐弟入宗修行,待到他成年時可按意願回到立陽。
“專心禦劍。”杜時霜麵無表情,扔下這句,提醒茗玉當心,加快劍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