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排烏冬與弗裡達 光線從窗戶照進來,……(2 / 2)

說話間,摩爾從櫃子後拖了一張一米高的畫布出來。

“好久沒畫了,正好還有一個大的空畫布。”

“畫這麼大?!”

“難得有模特嘛,空著也是空著。”

她又彎腰從櫃子裡拖出一袋臟兮兮的油畫顏料,還有一袋看起來更臟的畫具和調色板。

霍緋箴抽空查了一下那個叫弗裡達的畫家的簡介。本來被說長相古典還有點沾沾自喜,然而看了弗裡達的簡介和作品後——就高興不起來了。

“她長小胡子誒!還連眉毛。”

“又不是說你長胡子。哎,過來搭把手。”

摩爾要把桌椅挪到一邊去,霍緋箴搓了搓自己眉心——也沒有連眉毛啊——然後放下手機去幫她。

折騰了好一陣,客廳騰出了一片作畫的空間。

“你真要畫我?”

“不樂意?”

“也不是……”

趁摩爾還在刮著調色盤上的舊顏料,霍緋箴又打開手機再細看弗裡達的作品——那直透畫外的痛苦和抗爭,連她這種外行都能感受到。

“你要畫這種嗎?”

“太高級了,畫不出這種來。我隻是輔修過油畫而已。”

“哦……”

霍緋箴對美術一竅不通,反正她是看不出弗裡達的作品哪裡高級。她隻是感覺到明晃晃的痛苦,以及一些說不上來的奇怪感受。

“那我要做些什麼?”

“坐在窗邊就行。”

摩爾穿上圍裙,給她調整了一下坐姿和臉的朝向。

“不能動嗎?”

“儘量不要動,動了也要回到這個姿勢來。一個小時休息10分鐘,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也是真的辛苦。

寥寥幾筆起了個大型,摩爾發現需要把這大背頭的發型給固定下來。於是她拿了定型水擠到手上就往霍緋箴頭上抹。

“我到底哪裡像那個弗裡達哦?”

“臉。”

“像她的畫還是人啊?”

“畫。”

“我就知道。她人比畫好看……”

“她畫的是自畫像啊。”

“是是是,那跟古典有什麼關係啊?”

“哦,那是另外一個層麵的東西。”

抹好定型水,摩爾又端詳了一下,又再順了順,覺得差不多了。

“也不是突發奇想,那天我睜眼看到你,就有聯想到她。”

“哪天?”

摩爾頓了頓,沒回答她的問題,回到畫架前拿起畫筆:“臉轉過去一下。”

霍緋箴把臉擺回剛剛的角度笑而不語。還能有哪天?她睜眼看到她的時候,不就隻有兩回而已。

這天下午的光線很好,敞開了窗戶照進來,呈現微妙而豐富的色彩關係,每一塊明暗冷暖都有調性。

空調並沒有開,漸熱的氣溫讓皮膚滲出一層薄汗。油畫顏料和調色油的氣味滯留在空氣中,摩爾沉浸在她的繪畫裡。而她畫的模特則支了個手機看電影,沉浸在一個熱帶的故事裡。

···

電影看完一部了。霍緋箴轉頭去看摩爾,頭發隨意盤起,凝神戳著畫布,呈現出與以往不一樣的狀態。

還真是個具有藝術性的人啊。唱歌的時候風情萬種,像要把心事說與你聽又像自說自話。而畫畫時卻似關閉了所有無謂的通道,隻全然投入到眼前的事物上。

“彆看過來。”

“好……好……”霍緋箴又把臉轉回去,“看看你都不行嗎?”

“不行。”

“你不畫我眼睛嗎?”之前誰還說好看來著。

摩爾又反複比對了人和畫,才又說道:“那你再看過來。”

目光又滑回來——那深刻的眼睛是有點誘人。

“還是看過來吧,我畫。”

然後霍緋箴笑了:“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畫畫的?”

“很小的時候,我爸是美院的老師。哎,管理一下表情,彆笑。”

“好好好。”霍緋箴強行收了笑,“那你媽媽特彆討厭畫畫的人是因為……”

“我爸老是和他的模特或學生不清不楚。”

“那你討厭他嗎?”

“我討厭他的行為,但我能理解他那麼折騰的原因。”

“那原因是?”

“他需要劇烈的情緒來支持創作。所以他總是上癮般地重複‘渴求-失去、希望-絕望’這些大喜大悲的體驗。平淡溫和的家庭生活好是好,但過於滿足會讓他的作品流於平庸,這是他難以接受的。”

“非要劇烈的情緒才能創作嗎?”

“也許不一定。但我覺得卓絕的作品是需要的。就像弗裡達,她有天賦,但僅有天賦是不夠的。成就她的是那些幾乎把她壓倒的痛苦,以及永不停歇的愛恨情仇。”

“那你呢?”霍緋箴維持著逆光看向她的姿勢,問,“你用什麼創作?”

摩爾停了筆看她,目不轉睛地。

好一陣才又動筆:“我選擇平庸。”

意思是,她沒有想表達的東西,隻是用畫技來堆砌一幅畫而已。

窗邊的人不緊不慢地說道:“可是哦。從我這邊看過去,你現在就像在誘惑人。”

言下之意是:不平庸,你心裡有東西。

畫畫的人也不緊不慢地看她一眼:“你也是。”

說過了這不知是恭維還是調情的話,兩人都沒再說話。屋裡炎熱的空氣充盈著調色油的化學氣味,顯得黏糊糊的。

“所以,”過了很久霍緋箴才說,“我能期待將看到一幅精彩的作品嗎?”

“不期待就不會失望。”

···

到傍晚該去上班時,霍緋箴脖子都有點梗了。然而也沒看出畫了個啥出來,倒是那兩張速寫畫得很好。不知道什麼時候畫的,寥寥幾筆就把神態特征都勾勒出來了。

據估計油畫得個把月才能完成。她出門時,摩爾還對著照片專心往畫布上塗塗抹抹。

至於為什麼拍了照片還要模特本人坐在那裡累得要死?根據藝術家的說法,說是照片的色彩是死的,眼睛看到的是活的。

霍緋箴是看不出什麼死死活活,她隻又回頭看了坐在畫架前的人一眼——再過三個小時,她又會以另外一副打扮出現在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