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摩爾以駐唱歌手的打扮出現在店裡時,霍緋箴已經工作了三個小時了。
白予絳還在台上彈唱著,摩爾來到吧台前的空位坐下等候。霍緋箴便跟她說話:
“你說的那個墨西哥畫家,弗裡達,我了解了一些她的生平。”
“覺得怎麼樣?”
“她真是一個迷人的女人。”
“是的。”
“苦難折磨了她,卻也造就了她。”
“也許苦難也算一種天賦。”
“那可不是人人消受得起呢。”說著霍緋箴放上一小杯琥珀色的酒,配套的小碟子上隻放了一片檸檬和一小撮鹽,“龍舌蘭,給你的。”
“哪位客人送的?”
“我。”
“原因?”
“弗裡達·卡羅。”
龍舌蘭,墨西哥不可不提的特產;弗裡達,印在墨西哥紙幣上的女人。都來自同樣的文化根源。
摩爾在店裡酒水總是不缺,有時是客人送的,有時是霍緋箴隨手給她一杯。而且通常會像現在這樣,帶點相應的理由。
龍舌蘭怎麼喝?少許鹽放在虎口,舔掉,喝酒,最後咬一口檸檬,電影裡的爺們是這樣喝的。但摩爾沒有選擇這種喝法,她隻是笑著撚起檸檬片,沾了鹽放到嘴裡,隨即一飲而儘。
“到我唱了。”
霍緋箴點頭給她一個“請”的職業微笑,然後把桌麵的杯碟收下去,乾淨利落。
···
摩爾上台,吧台前同樣的位置就換成了白予絳。今天她可以晚點回學校,所以打算多待上一會再走。同樣的,霍緋箴給她做了一杯莫吉托,這次又加了不同的水果口味:覆盆子。
白予絳喜歡這些花樣繁多的水果口味,酸酸甜甜的莫吉托喝起來,就像加了酒的汽水。
有個男客人跟白予絳搭話,讚揚她歌唱得好。那也是個熟客,有事沒事來喝一杯消磨時間,是個愛跟陌生人聊人生的大叔。總是穿得像個藝術家,但實際上是做采購的。
店裡大部分客人都在安靜地聽摩爾唱歌。每周都一樣,隻要輪到她唱,客人們常會不自覺地被她的歌聲吸引,暫停聊天傾聽。而打聽她駐唱的時段的客人也每周都有。
操作台上還擺著剛剛裝龍舌蘭的小杯子,杯沿蹭了一點口紅印。霍緋箴把拇指摁上去,抹開。驀地想起,多年前嘗過的,那嘴唇的柔軟度——這一瞬間的記憶竟如此清晰。
她抬眼瞧去小舞台,那抹了鮮豔口紅的雙唇就在麥克風前,盈潤張翕。
“摩爾姐唱得真好。”白予絳有點沮喪地看著台上,“什麼時候我才能像她一樣。”
旁邊的男客人說:“你也唱得很好。”
白予絳搖頭:“聽眾的表現很明顯啦。”
“不必羨慕他人,你們各有各的特色。她對歌曲和情感的把握很成熟,這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可你也有她沒有的東西:清澈。還沒沾染社會渾濁的青春活力是珍貴的,不要急著擺脫稚氣,珍惜這段時間的特點。”那客人又開始聊人生了。
“嗯……謝謝。”
“而且你比她有才華。她隻是翻唱,而你有創作力,能自己寫歌。”
“又寫得不好……都很幼稚。”作為一個創作人,聽過那麼多彆人的歌,白予絳很清楚自己的水平還遠遠不夠,這也是她苦惱的地方。
“那隻是時間的問題,不信你問小鬆。”男客人忽然把霍緋箴也拉進了話題裡。
“我覺得?”霍緋箴接話,“都挺好的。”
男客人就笑了:“你看,這就是社會人的圓滑。”
“真的都挺好的啊,成熟隻是閱曆的問題,彆著急。”霍緋箴也這麼說。
“是是是。”白予絳沒好氣地應道,現在混熟了,在霍緋箴麵前她會顯得不太客氣些。
她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在學校裡是學姐,總會比學弟學妹成熟;可來到社會上,卻誰都比她年齡大,誰都比她成熟,誰都把她當小孩子。
“要不要喝短飲?”很少說話的大鬆突然發話,“30ml一口一杯那種。”
說著他還拿了個短飲的子彈杯,給白予絳看到底有多少。
白予絳眼前一亮,卻問:“誒?會不會很容易醉?”
“看你的酒量一兩杯應該還好。放心,她可以送你回去。”大鬆說著指了指霍緋箴。
“怎麼還攤上我了呢?”
大鬆卻沒理會她,隻問白予絳:“喝不?我請客。”
有人請客嘛,白予絳當然說喝。
大鬆拿出兩個子彈杯,倒上黑朗姆酒,杯口蓋上檸檬片,再各放上三顆咖啡豆,撒上黃砂糖粒。往頂上澆了烈酒,然後,點火。藍色的火焰從圓圓的檸檬片上升起,融化了黃砂糖粒,裹住咖啡豆,旋即變成焦糖。
白予絳新奇地看著這款從沒見過的短飲:“哇,這要怎麼喝?”
“這樣喝。”霍緋箴兩指捏起其中一片檸檬,對折把咖啡豆和焦糖都包在中間,丟進嘴裡,“含著酒咀嚼,風味爆炸。”說完就把一杯黑朗姆酒一飲而儘,被大力嚼碎的咖啡豆在嘴裡發出咯咯的聲響。
一般來說,調酒師不會在工作的時候吃喝,更不會給客人示範怎麼喝。不過嘛,今天算是例外,這款酒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也挺難三言兩語講清楚怎麼喝。
白予絳也學著她喝下另外一杯,雖然動作比較笨拙,但也儘量學到十足。嘴裡含著酒和檸檬片不方便說話,但眼神裡的驚喜是顯而易見的。
“好喝誒!”吞下一口酒,白予絳迫不及待地說道。
“是吧?”大鬆把空杯子收下去,換上一杯清水,“小鬆在你這個年齡時,最喜歡喝這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