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利箭向安懷之直刺而來，雨水好像早已將他澆得徹頭徹尾，混著冷汗和海水，無比狼狽。

在那一瞬間，一種絕望的情緒席卷全身，讓他幾乎無法思考，無法動彈，隻能下意識緊閉雙眼。

錚然一聲。

像利器相擊，有一方驟然炸裂。

安懷之緊閉的雙眼感受到淋漓的雨。

久等的痛感並未到來，他試探性的睜開眼睛。

隻有烏雲顫顫巍巍在天上徘徊。

還有一聲顫抖著填滿擔憂的“懷之哥哥”。

在最後一刻，柳見螢趕到，來不及思索，便抽劍擲出。

這一劍略顯匆忙，但好在“無痕”感應周遭氣流變化，在最初的借力後勢如破竹，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破空而出，與雨箭一瞬間碰撞。

錚然一聲，是柳見螢的劍發出激戰的嗚鳴，而後雨箭破碎，化作無力的水珠飛濺。

劍順勢插在地麵。

竹苓匆忙趕到安懷之身邊，小心翼翼不敢碰他，隻顫顫喊一聲“懷之哥哥”。

方才的一切也不過在轉瞬之間，殷若晴靜靜地站在原地，在這一變故發生時也隻是微微皺眉，而後向柳見螢看去。

她沒說話，眼神中略有不滿，但還包含著一些其他情緒，或許是想解釋什麼，欲言又止。

柳見螢收回自己的劍，“若晴妹妹，冒然打斷，很是抱歉。但竹苓姐姐既然拜托我了，我想還是要問問發生了什麼。”

“若晴妹妹可以講講，這麼做的原因嗎？”

殷若晴啟唇欲言，又看一眼渾身濕透的安懷之，方才偏過頭略有不耐道:“蓬萊替天懲治鬼怪，沒有緣故。”

“他本也不是人，是替代了‘安懷之’的換麵鬼，無需同情。”

這是給柳見螢的解釋。

以她向來冷冰冰不理世俗的性格來看，這解釋已經很給人麵子了。

“哎？若晴妹妹果然來自蓬萊嗎？”柳見螢感歎一句，“不過我才疏學淺，不太知道換麵鬼是什麼哎。”

殷若晴很厭煩過多解釋，好在安懷之從方才的生死一線中緩過神來，卻頗有些自暴自棄地反問，“換麵鬼是什麼？”

他自嘲一笑，“不過是最低等的精怪，短命又廢物，自以為是個堂堂正正的人，卻被冠以‘小偷’之名，畢竟他生來無麵，連臉都是偷盜的彆人的。”

他轉過頭來看著竹苓，“對不起啊，阿苓，我從不是你的懷之哥哥。”

“我知你喜歡的不是我，我卻常常自欺欺人。你讓我懂得的越多，我的心就越痛苦。”

他低下頭。他以為自己是人，最終卻還是會有人站出來，指著他的鼻子揭穿血淋淋的真相:他不是人，他是鬼。

安懷之以為竹苓會驚訝，會無措，會害怕，甚至厭惡而逃離。

但是，這些都沒有。

竹苓哭了。

竹苓哭了，眼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流，直至帶著溫熱的濕潤觸感落在安懷之手臂，他恍然抬頭，有些無措地看著她泛紅的眼眸。

“阿苓，阿苓……”

竹苓太袖一點點揩去眼淚，才看著安懷之的眼睛，輕聲說:“我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了，隻是不願深想，不願探究罷了。

畢竟他真的很好，比原來的安懷之好了太多。她不想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