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換麵鬼應人之欲望而生，生而無麵，卻可取人之麵相，替此人生存於世間。

若人不欲換麵，則初生的換麵鬼便會因缺少人之精氣而消弭。

相反，若人有心換麵，便要拿出十年陽壽以養此鬼，並拋棄原有相貌和命運，此後一切皆未知。

換麵鬼生而懵懂，學習能力極強，是很容易生出人類感情的鬼怪，替人行於世間時往往更能討得身邊人喜歡。

善良的換麵鬼不會行害人之事，但終是違逆了天地之法。

殷若晴生於蓬萊，自小學習所謂仙法，蒙受天地之恩，便要斬除所謂逆天行道之事。

無所謂善惡。

安懷之被看不見的鎖鏈困在地上，烏雲聚集，是要替天索要他本不該擁有的壽命。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他想到竹苓。

傍晚時候，他帶她來到海邊，那時火紅的日映照在海麵上，想一片波動的碎金，似要給人的臉上也鍍上一層甜蜜的暖色。

今日是竹苓的生辰。

他們並排站在海邊，看落日餘暉。

他的手背在身後，攥著一串瑩潤透粉的珍珠，那是他用一年的時間收集的，每一顆的大小、顏色他都要仔仔細細的對比清楚。

他轉頭看著竹苓，聲音隨海風輕柔地飄進她的耳朵:“阿苓，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想在今天告訴你。”

他親眼看著竹苓的眼睫輕顫一下，臉頰顏色一點點變粉。

她輕輕啟唇，柔聲問:“是什麼事情？”

他彎唇笑了，右手拇指摩挲著圓潤的珍珠。他慢慢向竹苓靠近一步。

竹苓垂下頭，心中不知為何多了些許期待。

“我——”

他的話才剛剛開始便被打斷。

因為竹苓聽到腳步聲，已經轉過身來，看到站在他們身後的殷若晴。

竹苓有些意外，問:“殷小娘子怎麼也來這兒了？到海邊來，一個人還是有些不安全的。”

她是善意的提醒。

殷若晴卻沒回她的話。

她隻徑直看向站在旁邊的安懷之，微微偏頭，用她略顯稚嫩卻清冷的聲音問:“換麵鬼嗎？”

竹苓好像沒有聽清，疑惑地“欸”了一聲。

卻不想安懷之神色劇變，雙手驟然攥緊，似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會說出這三個字。

竹苓方想上前問清楚，卻被安懷之一下攥住了手腕。

竹苓愣怔，轉頭看他，卻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了仿似是惶惑、害怕的神色。

“懷之哥哥，你……”

竹苓疑惑。

尚不及她多想，殷若晴再次開口，“放開她的手。”

“蓬萊替天維護道法自然，不欲傷及無辜。”

安懷之盯著她，聽到“蓬萊”二字時猶豫一瞬。

其實他心中已有九分忌憚，眼前的少女年紀雖小，但她卻好似胸有成竹，一點兒也不怕自己這個所謂的“鬼”跑掉或者殺掉她。

但他不想放手。

沉默中，竹苓心中開始慌亂，她沒來由地想到一年前，安懷之從海邊回來時的異樣:僵硬的笑容，奇怪的語調。

她好像早就有了預感。

但此時的竹苓依舊不知所措，她求助般看向安懷之，看到他眼中有無措卻強裝鎮定。

她轉頭看殷若晴，隻看到她眼中毫無波瀾，就像沒有半分感情。

“三息之內，放開她的手。除非你想牽連無辜之人，再背一條因果債。”

殷若晴說完，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