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物啟事:我的嘴巴 尋物啟事:我好像……(2 / 2)

他們吵鬨地推嚷著穿過我的身體,如同無理取鬨的孩童在本應息睡的夜要求著一個主題不明的故事。

哈,一個終日在工廠裡消磨生命的火柴工能有什麼故事?我維持著倒地的姿勢,不抱遐想地用自己童年中聽過的唯一一首童話敷衍,彼得潘的事例在我粗啞生硬的敘述中被拆解得體無完膚,又拚裝地顛三倒四。

待我恰合時宜地閉上嘴巴,如同棄局者舉棋不定地放置下一個無法解決的血肉模糊的症結,他們卻出人意料的平靜下來,發出滿足的喟歎,淡薄得攏不住的軀體似乎被暈染出了更濃鬱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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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拚圖般弄清他們的訴求另外我愚鈍的大腦煩惱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他們似乎對圖書館中的書籍來者不拒。現在,足夠多的故事使他們擁有了切實的軀體,最初那些能夠越過觸碰的半透明影子,在潛行的文字裡承載了有彆於個體過往的 宏觀史詩般曆史。

有時,我甚至覺得,他們從迷宮般的深淵而來,踏著書籍締造的階梯降與同一維度的世界,與我一起踩上同一塊堅實的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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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房中的雨幾乎沒有停頓過。

隻是那天清晨,我穿著鏡子裡的服飾走進工廠,在監工泥垢般的瞪視裡,在循環往複的靜默中,推翻了木桌上的火柴盒。我踏著木椅踩上了凹凸不平的工作台,環起手臂,看著我鏡中的朋友將前來巡視的老板綁起來扔進火柴堆。

“我們不乾了。”我撐開嘴唇,在生鏽轉軸般磨損的聲音與縫合線針腳側涓湧出的血液裡,我宣之於口,生發於心。

但是回饋於我的僅有被奴役的,蒼白的靜默。

但沒有人從工位離開。他們尖叫著將我拉下高台,拉扯著我不合身份的著裝,將我的額頭按在充滿磷粉的台麵上。

他們打散了我的那些影子,解開了廠長身上的繩子,佝僂著脊柱宣布自己解決了罪非禍首,卑憐地乞求著每月兩便士的薪水。

充血腫起的唇瓣連一聲嗤笑都無法發出,我被人扼住脖頸,喉管裡哽著缺憾堆砌出的尖銳石頭。

不如就閉嘴吧,至少嘴角不會被縫合線撕扯得這麼痛。我閉上眼睛,完全卸下掙紮力度,任由自己的脊柱癱軟著垂在桌麵上。

在我的嘴巴徹底閉合的那一刻,身側的陰影如同碎裂的瓷片失去完整的形態,牽動傷口的疼痛放棄了伴生協議,逃離了我的軀體,耳畔的雜音,潮濕的空氣,與自身聲帶發出的震顫音從意識中被生生抽離,我的麵部變得前所未有的平整光滑,失去了五官應有的凹凸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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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物啟事:我好像,弄丟了我的嘴巴。

如果親愛的讀者找到了我的嘴巴,請前往火柴工廠13號工作台,我就在編號0的火柴盒中等待。

我也隻能夠,永無止境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