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廳堂入了座,梁王安排了下人準備了豐盛的餐宴,還特意上了上等的酒水,為在座的各位填滿了酒杯,口中不停念叨著要與方碩不醉不休,一點兒王爺的樣子也沒有,更似市井裡的中年富賈。方碩幾巡酒後,也開始卸下平常的偽裝,和梁王爺暢談往昔。這惹得兩位郡主也抿嘴微笑,而世子則流露出尷尬的神情。方恒殊隻是略飲幾杯酒以示尊重,便靜靜地坐在一旁聽兩位長輩講以前的故事。倒不是方恒殊酒量差,畢竟他還要送醉酒的父親回府。
夜深了,方恒殊在與醉得不省人事的梁王和兩位郡主娘娘以及世子殿下拘禮辭彆後,扶著行走踉蹌的方碩上了褐色的馬車,緩緩駛向城南的方府。
方恒殊坐在另一輛馬車上,方碩由丫鬟照顧著,自己並不需要操太多的心。他輕輕掀開車簾,任有些凜寒的風肆意地吹亂他的發鬢。方恒殊看著窗外的街景建築飛快地倒退,一時間有些出神了。他在回味剛剛茶會和酒宴上父親和梁王講的故事,試圖推算出這個國度的曆史,不過他想了許久並沒有滿意的結果,乾脆放棄思考,雙手枕在腦後,靜靜地躺在車座上。
翌日清晨,已經更名的丫鬟辛芷早早地從偏院的房間走出,自從跟了方恒殊以後,她的生活節奏也變了許多。她踏著輕快的步伐向院子走去,打算先洗漱。
辛芷手裡拿著一支柳枝條站在井口旁邊,想要盛桶水起來方便洗漱。這個時代其實早已經有牙刷了,不過都是用牛腿骨和豬膏毛製做而成的骨刷,至於牙膏則是市麵上販賣的牙粉。隻不過骨刷和牙粉的價格實在是過於昂貴,隻有大戶人家的富賈才使用得起。普通老百姓家裡和富賈們的下人都隻用得起隨處可見的柳枝條和廉價的青鹽來充當牙刷和牙膏。
在辛芷還是廖家大小姐的時候,這些算得上奢侈的洗漱用品她當然不值一提,但家道中落,跟了方恒殊當了丫鬟後,方府的下人們按照慣例分發給她最普通的牙具,而她也沒有因為這些繁瑣的小事去麻煩方恒殊,畢竟自己是來方府當丫鬟的,又不是來當少奶奶的。
正當辛芷打起一桶水時,她看見了庭中坐著一位錦衣少年,他正坐在一個原始的石爐子前,用手中的蒲扇輕輕扇著爐下的柴火,小心翼翼地控著火候,底下的濃煙不斷地湧向他,清秀可愛的臉被熏得有些臟了。
“恒殊,你在乾嘛?”辛芷衝著庭院中的方恒殊問道,後者愣了一下,發現聲音來源後,頓時臉上浮起燦爛的笑容。
“我在造牙膏!”他說著,從爐子中舀出一碗濃稠的黑色湯膏,然後興奮地端著這碗品色難堪的牙膏跑向辛芷。
“牙膏?”辛芷看著碗中那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膏狀物,不禁有些懷疑,“府上的牙粉用完了嗎?怎麼熬了這麼碗黑膏?”
方恒殊見她臉上寫滿了質疑,於是解釋道:“牙粉的價格昂貴,而且清潔效果又不理想,所以我自己熬了這麼一碗牙膏,我打算給府上的丫鬟護院都整上一罐。”
辛芷並不知道“清潔效果”是什麼意思,但是隱約猜出了個大概,她跟在方恒殊身邊這麼久,早就習慣了方恒殊那些莫名其妙的用詞了。
“要不你試試?”方恒殊按耐不住激動地說道。
辛芷正搖搖頭準備拒絕,誰知方恒殊竟獨自離開,不久後帶來一柄骨刷和一塊銅鏡。他將骨刷遞給辛芷說道:“你用這個刷,以後府上的人都用這個刷。”
辛芷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輕輕地用骨刷在那碗黑稠的牙膏上抹了一些,便硬著頭皮背過身去刷了起來。
和她預想中的苦澀不同,牙膏剛送入口中便傳來一股清新的芳香,舌苔上感受到淡淡的甘甜味,而且相比以往在未央廖府用的骨刷,這柄骨刷的刷毛更加柔和舒適,骨刷和牙齒之間不斷地摩擦,發出悅耳的沙沙聲響。
在她漱完口後,方恒殊期待地站在她的身旁。這碗牙膏畢竟是他第一次憑借前世儲備知識所熬製的東西,心裡難免有些激動。雖然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酸腐文科生,但是像這種簡單的小發明他還是信手拈來的,而且他的知識水平並不允許他製造那些複雜的器具。
“怎麼樣?”
“入口甘甜,出口清香!”
方恒殊將銅鏡也遞給了她,辛芷接過銅鏡後仔細地照了照,牙齒似乎比以往更加潔白。
“這是怎麼配出來的?”辛芷好奇地問道。她沒想到方恒殊不僅在經文詩詞方麵上大放異彩,連在這種小發明上也頗有造詣。
“我先從柴房取來木炭,再加入適量的薄荷葉和金銀花,最後倒入兩三勺蜂蜜,全部搗碎後添加些許泉水,放在爐子裡熬上幾個時辰,舀出冷卻,便得到了這碗牙膏。”
方恒殊認真地向辛芷解釋製膏的過程和配方,他打算如果反響不錯的話,便在這京都城內開上一家牙膏坊,狠狠地賺它個盆滿缽滿。也不愧對他父親成為了掌管整個慶國財務的人的身份。
“味道真心不錯。”辛芷笑了笑,雖然她沒有聽得太懂,但是還是十分喜歡這罐牙膏的味道。
“那我待會寫個配方,你吩咐幾個丫鬟去熬,至於火候你要親自把控,”方恒殊頓了頓後,接著說道,“你把熬好的牙膏連同我改用羊毛製成的骨刷每人分一份。”
“這麼好的牙膏,要取什麼名字好呢?”辛芷問道。
方恒殊草草地思索片刻,便笑著說道:“就叫黑人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