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時，從鑒查寺眾官員裡擠出一名大約四旬的中年男子，雙手行著拘禮，身上穿著的黑色官服也掩蓋不了他臃腫的身材，臉上堆滿了笑容，可是額頭的皺紋似乎能夾死停留在上麵的飛蚊，他一笑兩邊的老皮就皺到一塊去，“您找陳老有什麼事嗎？”

方恒殊看著眼前這個麵相有些猥瑣的中年男人，不禁聯想到府上那名大管家，兩人的容貌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將思緒收回，清秀的臉上再次露出溫柔的微笑：“我是陳老的學生，今天初來乍到，想先來拜訪一下他老人家。”

聽到眼前這位年輕的少卿大人自稱是陳行司的學生，在場的所有官員都議論紛紛，誰也不知道三司的行司大人什麼時候收了個年輕小夥子當徒弟，而且對方還是新上任的少卿大人，要知道著少卿的權力可是與六大司的行司們比肩而論的。

“大人，實在不巧啊，”那名中年男人賠笑說道，“陳老他被院長叫走了。”

方恒殊並沒有感到很苦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知道老師雖然隻是負責管理刊印和書籍這些事物，但畢竟是三司的行司，還是肩負著更重要的任務的，忙一點也是很正常的。

“不知閣下叫什麼名字？”此時圍觀的鑒查寺官員們已經悉數回到各自的崗位上，雖然寺裡突然多了個少卿，但並沒有對他們的工作有太大的影響。而方恒殊卻把剛剛那名中年男人留了下來。

“下官姓吳，名晏祖。”男人臉上依舊堆滿了猥瑣的笑容。

“吳晏祖？”方恒殊下意識地驚呼出聲，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怎麼也辦法將其與前世港星聯想在一起。

“大人，下官在。”吳晏祖雙手做拘，身子向方恒殊貼近了些。

方恒殊咽了口唾沫，麵露難色，似乎並不想要接受這個設定，但旋即又露出微笑，說道：“那就麻煩吳大人待老師回來時，向他通報一聲。”

“那是自然的，大人。”

方恒殊交代完事情後便離開了那個讓街邊行人都繞而遠之的衙門，他十分不解，明明京都已經入了晚春，那鑒查寺為何還散發著陣陣寒意。

方恒殊也沒有將在未央被刺殺一事同那位陳奕庵親信模樣的吳晏祖提起，在他見到陳奕庵本人之前，不會信任鑒查寺裡的任何人，因為他不確定寺裡還有誰是那名刺客的同夥。

出了鑒查寺的大門後，方恒殊打算在街上到處逛逛，就像剛到未央城時一樣，畢竟是自己將要長期居住的地方，多了解一些關於京都的事情，總歸是好的。

他的周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街道兩旁的商鋪林立，店鋪外掛著各式各樣的招牌，門口的小二賣力地吆喝著，不停地往自家商鋪招攬顧客。整個街景熱鬨非凡，用方恒殊前世的詞彙來形容，這裡是一條名副其實的商業街。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不斷地欣賞著街上琳琅滿目的商品，偶爾還會停下腳步看看店鋪上的標價，不過他都並沒有出錢購買，因為他正盤算著未來要開辦的工坊和書局，現在隻不過是在考察市價順便留意一下選址。

突然恍惚間，方恒殊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倩影，他愣了愣，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可是當他繼續向前走去時，那道倩影又一閃而逝，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他再次看向人群，卻沒有看到那抹倩影的蹤跡。

這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方恒殊忍不住揉了揉腦袋，心裡暗罵自己神經質。可是他卻又不願放棄。他想起在未央城時遇到的那個白衣姑娘，不由地心跳加速，腳步也變得急促起來。

方恒殊快步朝那道倩影消失的方向奔跑過去，在人潮湧動的街頭不斷的尋覓著。終於他發現一個身形纖細的背影，他連忙跟上去，想要追逐她的倩影。

“少爺！”就在方恒殊剛準備邁開步子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了耳朵裡。

聽到這個聲音，方恒殊不由地停下了腳步，循著聲源看過去，才發現竟是自家府上的大管家袁申。

方恒殊有些疑惑地問道：“袁管家？你怎麼來了？”

袁申的神態顯得很焦急，不停地喘著粗氣：“少爺，您這是去哪了？剛剛梁王世子派人到府上邀請您晚些共赴晚膳呢！”

方恒殊聽著袁申的話，心中一動，這梁王世子周侯偉未免也太過熱情了吧，昨日不才邀約嗎？不過他轉念一想，梁王是皇室宗親，而且與方氏家族的關係還頗為緊密，昨日是家宴，今日世子單獨再宴請自己也屬合情合理。他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反正不需要自己花錢，還能領略一下京都的風味。

“世子宴席定在哪裡？”方恒殊微笑著問道。

“世子說，就在東南角最大的花樓聚仙樓，”袁申恭敬地回答道，“他說少爺您一定會喜歡的，那裡有京都最豔的牡丹。”

“最豔的牡丹？”方恒殊細細品味著這句話的含義。

天邊那輪夕陽終於在一片紅暈的雲彩中沉淪於京都西郊的陰山裡，傍晚的餘暉將在一輛朝著東南角駛去的褐色馬車的影子越拉越長，此時沒有起風，街邊柳樹的枝條沒有輕輕地搖晃著，晚春最後一抹涼意在方恒殊額頭那滴汗中消失。

還未入夏，炎熱卻早已遍布整個京都。

方恒殊坐在馬車之中，誇張地扇著蒲扇。他在京裡閒逛了一整天，一直到剛剛才上了袁申派來送他去聚仙樓的馬車。

不一會兒，馬車便駛進了東南角的流芳街，赫然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偌大的建築，一棟占了少半街道的花樓。褐色的馬車在花樓的門口停下，方恒殊掀開車簾，隻見這座古色古香的建築在大門口掛著顯眼的招牌——聚仙樓，夜色漸濃，樓外早已經燈火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