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千算萬算,喻瑾唯獨沒算到此時此刻會在這裡見到梁硯舟。
她在心裡仔細複盤了下自己每次見到梁硯舟的場景,都還算得上體麵,今天這幅樣子,簡直邋遢的沒眼看。
托聶婻晴昨晚哭了一宿的福,喻瑾的睡眠質量差得離奇,她今天一整天也都無精打采的。
出門前,她隨便往身上套了件針織衫,蹬了雙黑白板鞋,頭發散在臉頰兩側,妝更是沒化。
當事人現在非常後悔,隻想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慌忙彆過臉去,隻小心翼翼般怯怯的用眼角的餘光偷看了梁硯舟一秒。
和她比起來,梁硯舟的一身穿著簡直精練得可以直接去參加醫學博鼇論壇。
一身筆挺的白大褂把他的身段比例拉到極致,裡麵是一絲不苟打著溫莎結的黑色襯衫。
燈光敞亮,光點落入空氣裡,緩緩落上他烏黑的發頂。
他的長腿自然而然地微微折起一點,手指隨意搭在褐色的木桌上,不知高懿說了什麼,他雙肩微震,似光一般溫暖的笑容漾在臉上。
喻瑾不自覺地仰起一點頭,呆呆望著他,連眨眼的瞬間都成為了暴殄天物的浪費。
心動往複,如潮汐拍岸,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烈地感知著自己對他的喜歡。
一直到梁硯舟走到她身邊坐下,喻瑾都沒反應過來。
他修長的手指扣進領帶裡,一絲不苟的領結被扯亂,梁硯舟往另一側偏過點頭,領帶徹底散開,露出裡麵一小塊白皙的皮膚。
梁硯舟抬起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笑著與她閒聊:“我聽高懿說,你昨晚沒睡好?”
喻瑾困得頭疼欲裂,看眼前的人都有種神仙飄飄然的感覺。
聞言懵懂地點點頭。
梁硯舟起手彈了個響指,從高腳凳上支起身子,在喻瑾的注視下,他的手掌撐在後廚門上。
他狡黠地衝她眨眨眼,食指豎在唇邊,臉上的笑意亮得晃眼。
“等我一下。”他說。
宛若變魔術似的,幾分鐘後,喻瑾的手邊多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
他站在吧台裡,用眼神示意她:“喝完可以去旁邊的沙發上躺一會兒。”
喻瑾小口小口抿著牛奶,她搖了搖頭,散落的發絲垂在臉頰側,隨著她的動作小幅度的晃。
蒼白的臉色被熱牛奶的熱氣蒸騰出抹紅。
下一刻,他忽然彎下腰,視線齊平,兩人間距離不過毫厘。
牛奶哽在口腔裡,鮮甜的香氣灌滿鼻息,她的睫毛仿佛馬上要觸碰上他的。
溫熱的鼻息糾纏在一處,梁硯舟揚揚眉,似耳語般悄聲:
“沒關係,高懿不在,我幫你保密。”
像是偷/情。
許是他的神色太過真誠,又興許是那杯溫熱的甜牛奶熨帖了喻瑾疲倦不堪的神經,她竟然真的在店裡的沙發上短短打了個盹。
夢裡的一切鮮活敞亮,校服整整齊齊穿在男生身上,他背光站立在她眼前,周遭的光聚焦,像是神明的偏愛。
“喻瑾同學,我聽同學們說你有事找我?”
“怎麼了嗎?”
在他麵前,她沒有丁點的抵抗力。
……
今天店裡新進了一批食材,高懿接完貨回來,就看見沙發上的姑娘呼吸均勻,整個人窩在長條沙發的一個角落裡。
身上蓋的那件眼熟的白大褂十分惹眼。
梁硯舟站在展板前,木色的展板上,黃色的小圖釘將兩張便利釘在一起。
他隻穿著黑色的襯衫,手指不住來回地在黃色的小圖釘頂端摩挲。
袖口的紐扣扣得很緊,隨著他的動作,手腕處拉出一截撩人的骨突。
掌背的青筋凸顯而出,性感的要命。
哪怕隻留著一個背影,他周身上下都滿滿寫著清欲二字。
展板上的內容,高懿過段時間都會清理,獨獨那天過後,Strive的牆上,便有了兩張緊緊挨著彼此的便利貼。
[莫思身外無窮事,且儘生前有限杯。]
“那天下雨,我還以為你要在店裡躲會兒雨。”
高懿人精似的往女孩小憩的沙發上瞟了眼,刻意放輕聲音。
梁硯舟目視著便利貼上謄抄的字跡,女孩的筆跡很秀氣,像她的人一樣,小家碧玉,很清秀。
聞言,他瞥眼掃到沙發上的喻瑾,沒什麼情緒地應道:“恰好路過。”
一時無話,高懿不多說什麼,店裡安靜的落針可聞。
隨後,高懿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了然地點點頭,小聲嘀咕著:“我怎麼記得醫學院和商業街是兩個方向?”
梁硯舟撩起眼皮,橫掃過去一記眼刀,後者忙不迭閉上嘴。
不管是醫學院的實驗項目還是校學生會,給到梁硯舟的壓力很大,他很少過來。
高懿知道,平時喝酒,他和謝翰都隻去固定的那家距離京大很遠的酒吧。
所以,當連續兩天在Strive店裡見到梁硯舟的時候,高懿有些奇怪,他大概一年來店裡的時間都沒有這兩天來的勤快?
那日,陰雨綿綿,雨滴打落的唰唰聲有些擾人。
梁硯舟突然出現,卻隻撐著傘在店門口站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又直接離開。
高懿好奇,從玻璃裡往外看,外麵雨滴淅淅瀝瀝的,商業街上全是撐開的雨傘。
也不知道梁硯舟在看什麼?
從那天開始,高懿隱隱察覺到梁硯舟的心情似乎有點不好。
直到今天。
喻瑾滿臉困倦出現在Strive,看著生無可戀的樣子很是出乎高懿的意料。
他手欠,當做個驚天大消息發給梁硯舟,不知怎的,傳說要在醫學論壇辯論賽待到散會的人十多分鐘後出現在了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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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瑾這一覺睡得很足,等到她醒來時,店門口的彩燈串已經亮了起來,像是五彩的星星被裝進小小的玻璃瓶裡。
吧台那邊,雪克杯的搖晃聲響落在喻瑾耳裡,店裡的暖黃燈光如常亮起。
她後知後覺地坐直身子,布料娑摩間,身上還蓋著的白大褂順著她的動作往下滑,喻瑾眼疾手快地抓握住白大褂兩邊。
上麵還存著一點溫暖陽光,酒精揮發,消毒水落下一點苦尾竄入鼻間。
衣服是誰的,不言而喻。
喻瑾珍重地把白大褂好好整理好,她張目望去,梁硯舟站在吧台前,絲毫不顯得突兀。
他背後的酒架上滿是她不認識的洋酒。
量酒器夾在他的兩指間,調配的動作十分嫻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