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方就在京大校外不遠的地方,走路十分鐘就能到。
來時的路現在變得異常陌生,好似街邊的來路行人都在對著她的背影指指點點。
喻瑾腦海裡一片空白,一顆心像是被從胸口生剖出來,隨意扔在地上踐踏。
她猛地抽了下鼻息,眼眶生疼,滯澀在胸口的氧氣,如鯁在喉,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
喻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轉過的身,又是怎樣從餐廳走到這裡。
齒關明明咬得很緊,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卻順著鬆動漫出一點。
她脫力般扶住路邊的大樹,粗糲的紋路硌在掌心,似是無知覺般的,她緩緩彎下腰,眼神尋不到焦點。
想起剛才女生站在梁硯舟麵前時的模樣,苦澀自心頭一湧而上,她像是從來沒認識過他。
喻瑾原路折回圖書館,一直在那裡待到閉館時分,才不得已被值班清場的保安叔叔趕了出來。
回到宿舍裡,夏銀第一時間跑過來,問她:“寶貝兒,是今天不舒服嗎?”
喻瑾眼尾帶著一抹紅,聞言她搖了搖頭。
下一刻,夏銀興致懨懨地倒趴在自己椅背上,一雙眼眨巴了幾下,驟然拉高音量,和喻瑾抱怨道:“梁硯舟那狗男人,我和他說你有事來不了,然後他居然說他也有事。”
“這狗男人就是故意的!!”
喻瑾看向她,乖巧的劉海下,一雙鳳眼上像是氤了水的玻璃,沾著霧靄。
是巧合嗎?
喻瑾的一顆心被狠狠揪緊,她不知道也不理解梁硯舟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個女生送給他一盒愛心巧克力,又或者說,從那時候起,喻瑾才真正看到了他們之間的差距。
就算和金思思分手以後,梁硯舟身邊也從不乏愛慕者。
早在他們在京大相遇之前,她便認識他。
而她於他,不過是萬萬眾人間最不起眼的一個。
哪怕克服萬難考上京大,可她連站在梁硯舟麵前坦蕩看向他都不敢。
灼灼白月在前,愛慕者自卑怯懦,仿佛命理。
她試圖把所有一切關於梁硯舟的痕跡自腦海裡擦除,太陽照常升起,她知道自己現在做不到。
但喻瑾相信事在人為,時間會幫她淡化有關他的記憶。
-
三天後——
這天的京市下起了雨,一場秋雨過後,天氣逐步轉涼。
霏霏雨線劈裡啪啦的落到樹葉上,綿綿密密,像是短時間停不下來,沙沙聲響,在午後顯得格外煩悶。
喻瑾從外國語學院門口走出,她撐起傘,趕去食堂吃飯的三三兩兩的人簇擁著,一對小情侶一邊走一邊打鬨,沒注意便撞到了她。
地麵濕滑,喻瑾連忙杵到牆磚上才堪堪沒摔倒。
掌心被牆磚的尖角劃出一道血印,她“嘶”地倒抽口涼氣,血珠順著破口稀稀落落氤在手掌上。
她皺了下眉,正欲離去,沒想到剛才撞人的小情侶被人堵了回來。
外國語學院人人都知道茅誌新是老好人,性格脾氣好,溫柔專情,學業認真。
他臉上罕見沒什麼神色,兀自將兩個人領到喻瑾麵前,聲音冷了下來:“請你們道歉。”
時值下課,周遭人來人往,這一隅很快聚集起人來。
喻瑾知道他們不是故意的,兩人道歉以後,她便沒再多說什麼。
手上的劃痕還是很深,喻瑾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她對茅誌新道過謝後,便準備去校醫院打針。
茅誌新側過一點腳尖,身體隨著他的動作小幅度轉了過來。
他將喻瑾攔在了麵前。
“喻瑾,我陪你去校醫院。”
喻瑾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的笑維持的很是勉強。
“謝謝學長,不麻煩你了。”
她轉身想走,沒想到茅誌新叫了她一聲,繼續道:“喻瑾,我想追求你。”
喻瑾斂下眸子,她沒什麼感情地翹了翹唇角,眉眼清冷。
她冷靜開口:“謝謝學長的欣賞,但是抱歉學長,我不能答應你。”
不論是出於何種考慮,喻瑾都不會答應茅誌新的追求。
感情的事,強求不來。
手上的傷口還在向外滲出血珠,喻瑾也不再多言語。
她天生也不是愛笑的性子,現在一張臉更是徹底冷了下來。
“是因為梁硯舟吧?”茅誌新瞭起眼,惡毒地看著她。
喻瑾回頭,坦蕩地看回去,通透冷靜到宛若置身事外:
“對。”她說。
她喜歡梁硯舟,從來都是秘密,隻是現在,喻瑾突然覺得,她已經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她就快不喜歡他了。
-
京大的校醫院有兩層小樓那麼高,午休時間,幾乎沒人。
喻瑾掛過號,按照護士交代的地點上了樓,隨後將手上的就診單一並遞給醫生。
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叔叔,他起身查看了下喻瑾手上的傷口,又在電腦上操作一番。
他苦惱地撓了撓頭,抱歉道:“同學你好,是這樣的,我們這裡隻能幫你清創。”
喻瑾點點頭,等著他的後半段話。
果然,薛醫生頓了下,難為情道:“但是,破傷風疫苗我們這邊沒有,你得到疾控中心去才能接種。”
喻瑾看向自己的掌心,縮了縮,傷口邊緣又洇出幾絲粉紅血絲。
傷口不大,隻是比起一般的劃痕,那道痕跡很深。
從小就沒什麼運氣的喻瑾壓根不敢去賭自己不會得病的概率。
她道過謝後,還是請薛醫生幫她簡單清了創。
喻瑾一邊走,一邊埋頭把自己的學生卡和繳費通知單等一眾東西收進包裡。
來到京大,除了出去吃過一次飯,她從來沒真正了解過這個城市。
她點開導航軟件,京市的疾控中心距離京大有10多公裡。
切換了幾種出行模式後,喻瑾最後還是決定轉公交。
一隻手虛虛平攤在空中,喻瑾單手操作手機的動作非常不方便,她努力著將手機收回包裡,沒想到卻直直迎麵撞上了一個好像也是來京大校醫院看病的學生。
不等她開口,對方壓住嗓子,聲色清潤,噴在她耳裡:“喻瑾?”
大概真的是運氣差到了極點,在最狼狽的時候總能碰見最不想遇見的人。
喻瑾這才無暇顧及自己的手機,她尷尬地舔了下唇瓣,垂下眼,不再看他。
梁硯舟比她高出許多,經這一撞,餘光無意瞥見她手上的傷口。
他自然地問道:“你手怎麼了?”
“受傷了。”她回答得乾巴巴的,每個字都像是從唇裡心不甘情不願擠出來似的。
梁硯舟拋了拋手上的車鑰匙,銀色的車鑰匙被他一把扣在手心裡,他道:“走吧,我送你去疾控打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