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竟是紀霖。
熟人不多的程謹夢一眼便想起他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人身形挺拔,正朝他們走來,無甚溫雅氣質,如猛虎踞行,不怒自威,竟有些帝王相。
願來日共卿重遊三生川,親見卿展顏。
弗金左戈,弗金朝,左將軍。
程謹夢的思緒立刻便被扯到那封信上。
這人嫌疑值拉滿了。
那他出現在宮宴上,他那位吾心歸處在哪兒?
程謹夢東張西望,看向了嬪妃卡座區。
特彆好,除了皇後,她一個都認不出來。
不過沒關係,先靜觀其變,悄悄盯著,一場宴下來,總能看出端倪。
她暗自給自己打氣,繞過人群一步一挪總算摸到了自己的位置。
蕭承禮把她打發到了官員區,頗有點眼不見為淨的意思,而在場異域五官的男男女女不少,她反倒沒這麼顯眼了。
結果,好不容易準備的綾羅綢緞也穿不上,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碧青色七品官袍,又伸長脖子側耳聽了一下典國的使臣也不在場,她放心地先舀起一勺翡翠羹,大快朵頤起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旁邊的人適時地遞過一碟百合酪,程謹夢嘴裡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匆忙抬頭。
一名和她穿著相同的女官,正捧著那碟百合酪,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隻一眼程謹夢便認出了她的眉眼,江南女子的柔美五官卻透著一股似有若無的英氣。
是今年的狀元哎!等等,南朝這麼厲害,狀元出來隻能當七品官的嗎?
程謹夢直搖頭,這還不如繼續呆在翰林院裡呢。
“公主殿下可以嘗嘗這個百合酪,酸甜可口,奶香四溢,與典國的吃食有些像。”
程謹夢眼睛一亮:“你怎麼認得出我?”那日禦書房外一麵之緣,她甚至也沒多看她幾眼。
狀元的眼神飄向她左腕上袖口沒遮住的半塊疤。
“公主與齊王殿下一麵之緣,救王爺於水火,腕上才烙下那處月牙痕,之後更是兩情相悅,分離後王爺飽受相思之苦,在南朝民間可謂一段佳話。如今好事開花結果,下官還未恭喜公主得償所願。”
這話沒法接。
因為這疤是程謹夢而是在廚房貪玩才被燎上的。
程謹夢隻得尬笑:“倒是我還未請教大人尊姓大名?”
她忙端起酒杯。
狀元也恭順地執杯:“不敢當,下官姓秋名棠,見過公主殿下。”
程謹夢喜滋滋地跟她碰杯一口悶,辛辣的酒液順著食道流進胃裡,火辣辣地燒著。
心知不能喝多了,她放下杯就繼續問道。
“敢問大人現在何處高就?”
秋棠麵上一白,無奈地笑著道:“不才,未能給陛下分憂,現下在問星樓當值。”
程謹夢心下疑惑,好好的狀元發配到問星樓?
但麵上卻不動聲色:“問星樓乃皇家重地,上承天家氣運,下攬眾生安居,由此可見陛下是想曆練大人一番。”
秋棠垂眸,虛做一禮:“多謝公主吉言。”
程謹夢將二人的酒杯斟滿,秋棠受寵若驚地雙手捧回。
“可惜我來南朝即將足月,卻也未得見南朝風土。也不知來月成婚後是否是又換了個囚籠。”
她掩麵作勢要喝,想將酒液潑進袖口,卻不留神灑了一身。
秋棠道句得罪,用袖口沾去程謹夢衣擺上的潮意。
那一頭左戈在與一眾三品高官挨個敬酒,一看就很能喝的樣子,彆人敬一杯他恨不得乾三杯。
她隻敢掃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低頭看,秋棠已經順著她的視線看出去了。
“聽說齊王殿下今日身體欠佳,這才沒出席。”秋棠道。
程謹夢一怔,迅速反應過來秋棠以為自己在找李越的身影,便順著她的話說道:
“我竟沒聽人說起,這實在令我擔心。”
秋棠耐心道:“王爺吉人自有天相,盼了那麼多年才盼到與公主殿下喜結連理,可不要小瞧王爺的意誌。”
程謹夢掩飾似地扒拉了幾口素食,漫不經心地打聽道:
“你倒是和王爺相熟。”
秋棠頓了片刻,忙道:“還請殿下彆誤會,我與王爺僅在杏榜那日有過一麵之緣,再無旁的私交。”
一聽這話程謹夢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那句有問題,尷尬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我看你挺了解我和王爺之間的事情,我既不認識你,就猜想是否是王爺那頭的關係。”
秋棠頓悟,道:“非也,下官先前也說了,都是坊間傳聞,下官自幼在京郊長大,公主和齊王殿下的故事從小聽到大,自然耳濡目染了。”
程謹夢咂舌,這裡還能追連續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