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煜看著淩久維在自己麵前倒下,他倒下之前,還在不停揮舞著手中的劍,月光像是一襲輕紗籠罩在了淩久維的身體上,然後一像堅強的淩久維被這層輕紗壓倒。
他殺紅了眼,停不下來去看淩久維的屍體被弄到哪裡去了。趙乾煜隻覺得身上哪哪都疼,可能是被不長眼的刀劍劃傷的,但是最疼的卻是毫發無傷的心口。
淩家一百七十六口......哦,不,淩家一百七十七口,滿門忠烈,皆亡於寧安七年之苦夏。
不知道誰的血濺到了趙乾煜的眼睛裡,趙乾煜眼睛一酸,血伴隨著淚不停往下落,直到他覺得筋疲力竭,馬上就要撐不住的時候。
遠處原來了一些熟悉的聲音,抬眼一看,重南軍身披帥旗,正在往戰場的中間衝。
他們看到了淩久維被利劍穿心,早就已經悲憤到了不行,一上船,他們就撤下了掛在船上的帥旗,披在身上,不顧一切地紮進人堆裡。
趙乾煜眼神有些迷離,大喜大悲之後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天上一般。
簡大呢?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可能在就死了,畢竟他的劍法是那樣的差。淩久維呢?也死了,屍體都不知道在哪。
那麼多將士呢?大多還是死了,但是他們到死的那一刻,都沒有丟掉自己手中的劍。
他們沒有違背自己守衛重南的誓言,由生到死都沒有違背。
趙乾煜撐著最後一口氣,慢慢朝著駕駛艙走過去。
這一路上全是人的血肉,可能是南海諸國的人的,可能是重南人的。這些血和肉攪和在一起,誰也分不清楚到底誰是誰。
趙乾煜一路踉蹌,倒是沒人來阻攔。
等走到駕駛艙門前的時候,才發現駕駛艙的人早不知道多久就被人打開了,裡麵一片狼藉,成堆的屍體中間,一個人跪在操作台麵前。
那是一個年紀看起來還小的將士,他的胸口被刺中了一劍,鮮血汩汩不停地往外冒,他的神色甚至已經渙散,但是手卻還緊緊抓準操作台上在。
他聽到動靜,本能地想拿起自己旁邊的劍,那劍上早就已經全是血汙,不難看出上麵到底沾上了多少條人命。
小將士已經有些遲鈍,他慢慢轉頭,辨認了好久才認出了眼前站著的人是趙乾煜,而非是南海諸國的人。
小將士扯出了一個很大很醜的笑容,從胸口咳出一口血,嘴巴一張一張,“來了啊......”
趙乾煜快步走上去,扶住小將士往下刀的身子,身邊用另一隻手穩住了操作台。
小將士開始不停喘息,這是人之將死的樣子。
他拽住趙乾煜的衣袖,忍著疼,問:“淩......淩將軍勝利了嗎?”
趙乾煜低下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緩緩閉眼,擠出幾分雀躍的表情,說:“當然了,淩將軍當然贏了。”
小將士麵色一喜,然後眼神漸漸失焦,整個人定格在了他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一刻。
趙乾煜眼角滑落出一滴眼淚,但是留給他傷心的時間不多,甲板上的腳步聲已經慢慢朝著駕駛艙這個方向來了,趙乾煜不能確定來的到底是誰。
他把住操作台,用力往前推,船終於不再慢慢悠悠行駛,而是像一隻離弦的劍,朝著南海諸國的軍甲船方向行駛過去。
南海諸國的軍甲船來不及避讓,電光火石之間,兩艘船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一聲巨響之後,一切歸為平靜。
火不知道從那艘船上開始燒的,很快就蔓延到了兩艘船上的每一個角落,剛才還在甲板上的人此刻都因為激烈的撞擊掉入水中。
但是罪魁禍首的“船”並沒有停下,他很快就撞上了第二艘,第三艘,直到它再也不能往前挪動一寸,快被燒成了一艘火船才善罷甘休,慢慢沉默。
通紅的火焰把海水都映襯為紅色,海麵上幾艘正在燃燒的軍甲船暗示著這場戰爭終於走向了終結。
曳力迦看著漫天火光,終於狠下心來撤兵。
還尚且活著的南海諸國的人都開始往回撤。重南這邊也沒有多餘的兵力去趁勝追擊,在天將破曉之際,一切落下帷幕。
這場因為貪婪,因為私欲而誕生的戰爭在大海的波濤之中逐漸不見蹤影。一切都沉入海底,想找到戰場所在都找不到。
魏灼和趙乾蘇在收到南海諸國撤兵消息的那一瞬間,就果斷下令重南也退兵,但是他們沒有直接到退到重南的軍營去。而隻是退到了重南的軍港之中。
“兵勝了嗎?”趙乾蘇問魏灼。
魏灼從始至終都好像很淡定一般,這個時候也是一臉淡定地點頭,“贏了。”
趙乾蘇忽然笑了,整個人趴在案台上,渾身都在抖動,笑了好一會兒,才抬眼看著魏灼,“你怎麼不高興?”
魏灼搖頭,說:“我高興的。”
趙乾蘇硬是一點都沒有看出來魏灼到底是哪裡高興了,他又轉頭看了一眼薑未清,發現她也是一臉淡定,喜怒都不行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