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誰都不是幸運兒。(1 / 2)

鏡麵世界 紅荔枝 3366 字 10個月前

易執第一次見到薛榕,是在醫院。

她是薛榕的負責人。

比起“負責人”,易執更喜歡薛榕喊她“醫生”,可是薛榕從來沒有這麼稱呼過她。

“我沒有生病,你也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並不是醫治我,不是嗎?”

易執被他問得噎了半晌:“話是這樣說,但你的確不太正常。你已經二十三歲了,我卻始終無法成功將胚胎移入你體內孕育,這對你來說是個不小的麻煩吧?”

根據目前的最高聯合社區條例,成年男性自十六歲起,便要自願為社區生產嬰兒。

所以,從薛榕滿十六歲後的每一個月,易執都在給薛榕做胚胎移入手術。這項手術的難度並不高,易執在遇見薛榕前,從未失誤過。

但令人頭疼的是,薛榕的手術,始終無法成功。

而且,找不到原因。

易執不止一次狀似隨意地問薛榕:“你會不會很害怕見到我?”

薛榕眼睛都瞪圓了:“你居然會問我這種問題?不好意思,如果可以投訴負責人的話,第一醫院的電話已經被我打爆了,你的水平真的很爛。”

雖然薛榕像在挖苦她,但易執並不會因為他的話而懷疑自我。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易執在醫學領域,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包括薛榕。

薛榕明白,如果連易執都無法讓自己的身體成功融合胚胎,整個第一醫院,都沒有人可以幫他。

他不得不承受每月一次的身體折磨,和漫長的術後修複。

這個過程是極度痛苦的,每一次失敗的手術,都在他身體上刻下了烙印,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後遺症。他總是頻繁地腹痛,哭喊著像有千百把錘子在同時敲砸他。

易執也毫不懷疑,再這樣下去,薛榕活不過十年。

最近一次的手術,薛榕告訴易執,不需要再打麻醉劑了。

“不行,太疼了,你受不了。”

薛榕笑了,他長得很好看,但皮膚異樣蒼白。他有一雙茶褐色的清透眼瞳,笑起來總會讓人忍不住盯著他看。易執就看著這雙漂亮的眼睛,流下一行眼淚。

“可我現在就很疼啊,易執。”

“我無時無刻不在疼。”

易執拿注射器的手,開始顫抖。注射器裡是一管淡藍色的液體,隻要注入薛榕體內,薛榕就不會再朝她說出這樣讓人心碎的話。

可她不行。

她終於沒有辦法再為薛榕做手術了,她的醫學水平是頂尖的,但並不代表她的心理素質也是頂尖,她無法做到完全麻痹自己,眼睜睜看著薛榕年輕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就像一棵明明長在春天卻即將枯萎的樹。

易執在一個星期後,去看了心理醫生,原因是焦慮和嚴重失眠。

有意思的是,第一醫院開設了專門的心理室,來看病的卻大多是各科室的醫生。

更有意思的是,心理醫生就是院長本人。

“魏院,你在這家醫院待了多久?”

易執坐在沙發椅上,怔怔地看著魏敬。

心理室很寬敞,還擺了幾盆珍貴的鬆蟲草和刺芹。易執將雙腿搭在柔軟的地毯上,聞著屋內淡淡的香氣,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快五年了。”魏敬的嗓音有些啞,他咳了兩聲,喝了口茶杯裡的水。

易執伸出一隻手,將五根手指朝手心一根又一根壓下,做著這樣類似神經質的無意識動作。

魏敬是空降第一醫院的,誰也不知道他的來頭。他並不管理醫院,不管是醫生們的工資還是職位調動,都是副院譚朝輝安排。

他每天都待在心理室,說實話,每天前來拜訪的人並不多,可他總是很忙。不管易執幾點上班、幾點下班,心理室的燈總是亮著。她不止一次猜測,魏敬會不會直接住在醫院裡,心理室其實暗藏玄機,屋內那扇總是被鎖住的小白門後,就是院長大人的臥房。

不然,實在解釋不通。

全醫院事務最少的人,卻是最忙碌的人。這怎麼可能呢?

“你之前見過像薛榕一樣的病人嗎?”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不懂醫術。有關薛榕的事,我無法為你解答。”魏敬是那樣理所當然,讓易執忍不住五官猙獰起來,深呼吸了一口才緩過勁。

魏敬仿佛是為了補救,又乾巴巴地安慰了易執:“不過你放心,我還是可以讓你忘記現在正煩惱的事情。”

易執配合地點了點頭:“那可能有點難度。”

她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到了魏敬的桌前。

“我想幫他,但我能力有限。”

“這話不太像你說出來的。”

“我必須承認,移入胚胎這條路是走不通的,他根本不可能受孕。我已經向聯合社區提交了無數申請,請求停止對薛榕的手術,這分明就是一場無意義的舉動。可我的申請就像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

“聯合社區不可能同意的,人類的人口太少了,必須想儘一切辦法提高新生兒數量。”

“那你又是怎麼逃過生育的呢?”